視線里有好奇,有驚艷,有揣測,黏膩地膠著在秦玉桐和那個白發少年身上。
秦玉桐沒動。
那張臉漂亮得不像真人,像是游戲建模師耗費了無數心血才捏出來的cg角色,卻忘了調高飽和度。皮膚是透著青色血管的冷白,嘴唇是飽飲了鮮血的殷紅,像是中世紀古堡里沉睡百年的吸血鬼,一覺醒來,闖進了這間破舊高中教室。
違和,又帶著一種詭異的、致命的吸引力。
“沉垂野。”
少年又開口了,他似乎很喜歡這種萬眾矚目的感覺,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漆黑的瞳孔里映著秦玉桐略顯錯愕的臉。
他施施然地站起身,松垮的校服也掩不住身形的單薄挺拔。他沒看別人,只看著秦玉桐,像是要將自己的名字,一個字一個字地,釘進她的骨頭里。
“星垂平野闊的垂野。”
一種病態的、粘稠的詩意。
秦玉桐心里只剩下兩個字:瘋子。
講臺上的班主任清了清嗓子,試圖打破這詭異的氣氛,“好了,沉垂野同學剛從國外回來,大家以后要互幫互助。上課了,都把語文書拿出來。”
救命的鈴聲終于響起。
秦玉桐面無表情地拉開椅子坐下,從桌肚里抽出語文書,“啪”地一聲摔在桌上,動靜不大不小,剛好表達了她的不爽。
她不想搭理這個神經病。
可身邊的視線卻像實體的烙鐵,燙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
沉垂野坐下了,動作很輕,沒有發出一絲噪音。但他沒有看書,也沒有看黑板,他就那么側著頭,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那目光太純粹,也太偏執。像在茫茫雪原里,終于找到了唯一的火源。他要靠近,要汲取溫暖,哪怕會燒毀自己,也在所不惜。
一整節語文課,秦玉桐都如坐針氈。
老師在講臺上激情澎湃地分析著《離騷》,屈原的憂國憂民隔著千年的時光,卻抵不過身邊這道目光來得更讓人心煩意亂。
秦玉桐轉著筆,筆桿在白皙的指間靈活地跳躍。
“啪嗒。”
筆脫手而出,滾向桌子邊緣。
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撈,一只更快的手卻從旁邊伸了過來。
那只手也白得駭人,骨節分明,青筋脈絡清晰可見,指甲修剪得干凈圓潤。它精準地在自動筆掉落前接住了它,然后,輕輕地放回秦玉桐攤開的課本上。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過了她的手背。
冰涼的,像一塊剛從冷凍室里拿出來的玉,又滑又冷,激得秦玉桐手臂上起了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
“謝謝。”她壓低聲音。
“姐姐,”他靠得很近,溫熱的呼吸帶著一股若有似無的、像消毒水一樣的清冷氣味,拂過她的耳廓,“手不要抖。”
秦玉桐抖了一下,斜斜看他。
他正對著她笑,那笑容干凈又純粹,像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可瞳孔深處,無人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