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然,螞蟻也有缺點,有重大的缺陷。比如它們是生活在三維世界中的二維生物,在它們的世界中沒有高低,只有前后左右,它們感受不到空間落差的存在,因此螞蟻永遠不會得恐高癥;它們?nèi)壕樱瑳]有強烈地自我意識,甚至絕大多數(shù)的螞蟻都不知道待遇差別為何物,因此螞蟻也沒有自卑感和羞恥感,永遠也不會抱怨和反抗命運的不公;它們相互幫助,甚至是互相喂食,所以投放慢性毒藥或傳染病是整群整窩殺死它們的捷徑,螞蟻即便發(fā)現(xiàn)了這種方法也無法回避和幸免,因為它們太過于依賴自己所在的那個群體了。
現(xiàn)在這只不知何時躥上我面部的螞蟻對我觸動最大的不是它的優(yōu)缺點,也不是它可能對我產(chǎn)生的威脅和傷害,它現(xiàn)在強烈地撩撥起了我的好奇心。因為我一直偏執(zhí)地認定螞蟻即便是不冬眠,但到了冬季它們也不會輕易地鉆出地面四處活動的,就更別說還要找食物回巢了。它們這是怎么了,體內(nèi)生物鐘錯亂了嗎?冬季的山上也有大量適合螞蟻取食的食物嗎?現(xiàn)在的溫度還不夠低嗎?還不足以讓螞蟻在螞蟻窩中安靜地休息嗎?今年秋天儲備的越冬食物嚴重不足嗎?
我一時想不出個所以然,就側(cè)過臉來等,想等我臉上的這個小家伙找到合適的路徑走下去,然后看它還要做什么,向哪里去,是否還有其它的同伙接應(yīng)。
我這么一側(cè)臉等待,沒有等到我臉上的這個小家伙爬下來,反倒是等來了它的同伙,成群結(jié)隊的同伙。黑乎乎地幾條黑線在泛著黃褐色的土地上安靜有序地移動著,它們前進的方向正是我身體所在的位置。顯然,我在無意間攔住了它們的去路。
它們的數(shù)量眾多,匆匆一瞥之下保守估計也能有數(shù)千之眾,多的話或許能有上萬。雖說單個個體都不大,只有幾毫米長短,但數(shù)量太多了,首尾相連足足能有幾十米長的隊伍,陣勢很是嚇人。這還不算,這些家伙還都不是空手閑逛,似乎個個都是滿載而歸,嘴里好像都叼著什么東西。有些螞蟻還是三四只或五六只一齊拖拽扛抬著體型更大的戰(zhàn)利品在移動。它們的步幅很短,卻堅定有力;沉默無聲,卻態(tài)度鮮明。
看明白了,如果我不讓路,估計它們會毫不猶豫地踩著我的身體繼續(xù)它們的旅程。在它們的世界中似乎就沒有讓路這兩個字的存在,無論對方是誰,也無論對方是何種生物,它們都沒把對方放在眼里,也從來沒有產(chǎn)生過畏懼的情緒。
我不知道螞蟻的天敵是什么,也不知道螞蟻這種動物有沒有產(chǎn)生恐懼的生理基礎(chǔ),但我知道如果我再在地上賴著不起來,估計這群螞蟻就該讓我挨踩和挨咬了。我可不想全身紅腫的難受上好幾天,于是我只好掙扎著坐了起來,為這些不按常理活動的家伙們讓路。
我坐起身之后才發(fā)現(xiàn),在山坡近處像我這樣因為力竭而躺倒或坐下休息的還有十好幾個人呢,個個都是神情萎頓有氣無力的樣子。但例外也是有的,有一兩個隊員看樣子體能恢復(fù)地比較快,此時已經(jīng)能重新站立起來了。人就是這樣的動物,一旦站起來就愛瞎踅摸,就是來回地亂看、亂打量,結(jié)果就看出毛病了。
其中一個身材高瘦地男生突然指著山坡下面大聲叫道:“不好啦!那幫壞人追上山了,他們也開始爬坡了。”
他這一句話讓所有人都吃驚不小,還在地上躺著或坐著的人都沉不住氣了,紛紛掙扎著起身扭頭向我們身后的山坡下望去。只見這時那座水庫大壩的壩體上站了不少人,其中很多人還沖著我們所在的這座山坡指指點點,似乎正在商量著什么。甭問了,準定是在計劃著怎么追趕和收拾我們呢。另外就是壩體和我們這邊山體的連接處,順著我們剛才上山的那條土路,此時能看見至少有七八個服飾顏色統(tǒng)一的家伙正在上行,他們就在我們的腳下,和我們最多只有一公里左右的距離。
恐慌再一次控制了我們的大腦,有理智的人都緊張了起來。逃,繼續(xù)逃跑,這成了我們大家共同的選擇。青萍率先開口沖著那個高瘦地男生叫道:“黑子,別嚎了,快跑啊!你帶頭,趕緊往前跑,光站在這里看有什么用啊。”
“我……”那個高瘦地男生四下瞧了兩眼,一拍大腿叫道,“我倒是想接著跑呢,可我不認識路啊,我今天這是第一次來這里啊,剛才我前邊的那幾位隊友都跑沒影了。”
“哎呀,你不會看軌跡嘛。”一個剛從地上爬起來的女隊員說道,“看著軌跡走啊,他們前隊不也是按著軌跡跑的嘛,領(lǐng)隊他們肯定也是按著軌跡走的啊。”
“哦對!跟著軌跡走。”青萍一邊掏出手機一邊說道,“下了軌跡的都趕緊掏出來看看,咱們別再停留了,快……”
“不行!不能按著軌跡走!”冰兒忽然大聲地叫道,“咱們這些人按著軌跡走一定是死路一條,無論如何都不能再按著軌跡走了。”
“什么?為什么?不按著軌跡走那按著什么走呢?”青萍疑惑地問道。
“哎呀,你有軌跡,別人也有軌跡。別忘了,咱們有的隊員已經(jīng)被那些壞人給扣住了,咱們今天計劃要走的軌跡路線那些壞人等于也都掌握了,明白不?他們只要順著咱們下的軌跡一直追就遲早能追到咱們。”冰兒的頭腦似乎比她的身體先恢復(fù)了,只聽她認真地解釋道,“而且咱們這些人是后隊,體力在咱們隊里絕對不算是最強的。那些追咱們的壞人不一定在體力上比咱們差,咱們和他們?nèi)绻恢倍荚谝粭l路上前后腳走著,那遲早得讓他們給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