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遁地藏身（第1頁）

兩人沿著巷子一路狂奔下去，漸漸的將身后的腳步聲拋遠(yuǎn)了一點，心里也放松了許多。突然間，一個突兀的聲音從前面?zhèn)鱽恚皫椭鳎先f了，就在這條巷子里，跑不了，您老慢走，慢走……”不用看人，單憑這語氣余淵腦子里頓時具象化了。當(dāng)年公司里的同事，和老板說話幾乎都是這樣。他甚至能夠猜到，此時那個聲音的主人，應(yīng)該是低頭哈腰的在前面引路。心里頭一陣不屑“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必有舔狗。”不管心里如何想，形勢卻比人強，正可謂后有追兵，前有虎狼，不管這個幫主是哪個幫的幫主，肯定和追他們的人是一伙的，如果玉書說的是真的，那么這一次他們死定了。

一時間，余淵心里那叫一個憋屈“就這么死了！”說實話，即便明知道玉書說的大概率是真的，這群人就是來催命的，此時的他們已經(jīng)是即將面對死亡了，但他的心中卻絲毫沒有害怕。也許這就是穿越后遺癥吧。對于已經(jīng)死亡過的余淵來說，穿越更像是一場夢，甚至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在想，自己是不是在做一個非常真實的夢。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到底是我夢成了蝴蝶，還是蝴蝶夢見了我？”從骨子里，他依舊將自己作為一個局外人，醒來后的種種遭遇，在他看來更像是一場游戲，所以，“死”這個詞，在這個場景中完全失去了它應(yīng)有的威懾力。它所顯現(xiàn)出來的最大作用，也不過是讓余淵從思維慣性中認(rèn)為“死”這個字挺可怕的。卻沒有對在這個世界中死亡產(chǎn)生深入靈魂的恐懼。

相對于余淵的“看淡生死”，玉書就顯得凌亂了許多。被余淵拉著的手掌已經(jīng)有些潮濕了。她有些后悔，若不是父親非要讓自己見那個混蛋，自己何至于要逃出府來，更何至于落到這般境地。海蛟幫與父親的恩怨她是知曉的。這兩年每次出府，都會前呼后擁的有著一大批隨從跟著，不就是防著方蛟的報復(fù)么。父親曾經(jīng)親口和家中的眾多女眷說過，海蛟幫與自己的仇，那個方蛟必然要用血來清洗。所以，他的每個家人都會是海蛟幫的報復(fù)對象。一年前，父親剛從外地買來的小妾便沒有將這些話放在心里。獨自一人去了一趟集市，后來……后來這個人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只不過從第二天開始，城主府的周圍每天都會有一件人身上的零件。從一條手臂開始，扔了七天。還記得那個時候父親的臉，沉的像海嘯前的天空，黑的即將要流淌出墨汁的壓抑后面是無邊的怒火。可惜沒有任何證據(jù)，奈何不了海蛟幫。如果不是那件事情，她也是絕對不會逃出府的。

昨天夜里，玉書路過黃天祿的書房，恰好聽到爹娘在談話。“可是女兒還小，我怎么舍得啊！”聽到母親帶著哭腔的聲音，而且還提及了自己，玉書不由的停下了腳步，凝神豎耳傾聽。“我也知女兒尚年幼，不過之前劉守備在信中也說，只是讓兩個孩子親近親近，那劉見志明日前來，是帶她去青木島共同求學(xué)，又不是成親。”這是父親的聲音。劉守備、見志，青木島這幾個詞出來后，玉書的心頭頓時咯噔了一下。那劉守備她是知道的，是東海定波郡的駐軍守備，名喚劉洪，統(tǒng)領(lǐng)一郡兵馬，從實質(zhì)權(quán)力上比定波郡郡守顧斯道還要大上那么一絲絲。而且更是自己父親的頂頭上司。父親口中的見志，正是那劉守備的次子，劉見志。話說這劉見志如今年方十五，卻在定波郡中惡名昭著。仗著父親的權(quán)勢，他是無惡不作。尤其是小小年紀(jì)居然好色成性，據(jù)說十歲那年開始便已經(jīng)懂得了男女之事，先是身邊的丫鬟遭了殃，后來發(fā)展到強搶民女。落在他手中的女子，最終都不知所蹤。礙于劉守備的權(quán)勢，受害之人家屬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忍氣吞聲。

這小子自從半年前隨劉守備到黑石城公干，看到玉書后便驚為天人，念念不忘，回去便說動了劉洪向黃天祿提親。黃天祿又怎會不知道劉見志的為人，但面對上官，他又能如何。好在劉洪也念在黃天祿這些年來鎮(zhèn)守黑石城有功的面子上，不曾強迫，只是隱晦的說了一下提親的意向，更多的是表示想讓兩個孩子共同到青木島，白龍書院學(xué)習(xí)，先彼此了解熟悉一下，一切等二人長大再說。如此一來，黃天祿便更無法拒絕了，只有抱著能拖一日是一日的打算硬挺了。于是便有了剛才夫妻二人的對話。

劉見志的惡名，玉書自然也是知曉的。而且上次的見面，和劉見志恰好相反，玉書簡直對這個自認(rèn)為玉樹臨風(fēng)的偽君子惡心死了。那一次雖然是來公干，劉洪卻帶了妻兒前來，不過是為了表示親近，拉攏下屬，畢竟黑石城也算是定波郡的關(guān)鍵城池，一年上交的稅額和暗地里孝敬的寶貝都是不少。在家宴上，那劉見志從頭到尾，眼神一直在家中女眷的胸口屁股上下閃爍。甚至連玉書的母親也不放過。眼神中的淫邪和欲望幾乎凝成實質(zhì)。看的玉書一陣惡寒。和這樣的人共同求學(xué)，親近親近，想一想這兩個詞，玉書就惡心。更何況還要去那個青木島的白龍書院，據(jù)說那里面全是一些老古董，古板無趣的很，對于天性不喜讀書的玉書來書，無異于就是個監(jiān)獄。

討厭的人和討厭的地方，兩個原因加在一起，已經(jīng)足夠讓玉書崩潰了。而且她也知道，就算此時自己沖進(jìn)去，無論是軟的還是硬的，都不會改變父親的決定。于是，翹家便成為了她唯一的選擇。因此，一大早，她趁著家中忙活準(zhǔn)備迎接劉見志一行的時候悄悄溜出了城主府。本來自己打算悄悄逃出黑石城，隨便爬上哪條大船便能逃出樊籠，等過一陣子那個討厭的劉見志忘掉了自己再回來。不得不說對于一個只有十歲多一點的孩子來說，能夠擁有這樣的想法，已經(jīng)很成熟了。可惜，她沒想到的是，從城主府出來不久，城里便亂了起來。

當(dāng)她從馬蹄下救出那個孩子，趕到外城門口時才發(fā)現(xiàn)，城門守衛(wèi)居然拿著一幅她的畫像，挨個盤查出城的孩童。看來家中是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她離家出走了。無奈之下，她只能在城門口附近徘徊，尋找混出去的機會。可沒想到的是，除了軍方的人以外，她發(fā)現(xiàn)還有另一波人在找她。看穿著打扮，應(yīng)該是海蛟幫。海蛟幫和父親的恩怨她是清楚的，也明白被對方抓住的后果。于是開始權(quán)衡，到底是回去忍受那個討厭的劉見志，還是繼續(xù)頂著風(fēng)險尋機會出城。

也就是在她糾結(jié)的時候，董大錘一行人盯上了她，幸好有余淵相救，才能險之又險的逃出對方的圍追堵截。此時，便是她想回城主府也是不可能了，試了幾次，通往城主府的幾條路上，多了許多兇神惡煞的漢子，那些都是海蛟幫的幫眾。很明顯，方蛟是要將她徹底圍堵在城主府外。本來打算尋個官府的人表明自己的身份，可當(dāng)她看到角落里，那個身穿軍服的校尉與一身海蛟幫打扮的虬髯大漢鬼鬼祟祟的低聲交談后，頓時冷汗都流了出來。倘若自己表明身份的對象是那個校尉，此時怕是已經(jīng)身在海蛟幫了。于是，無奈之下，她也只能任憑余淵牽著玩命的逃命。心中所祈盼的就是先遇到自己認(rèn)識的，信得過的城主府的人。

可眼前的形勢很明顯，前后圍堵的都是海蛟幫的人，看來這場玩命的捉迷藏游戲，最后的勝利者還是海蛟幫。“娘說過，對于女人來說，死其實并不是最可怕的。”想到這里，心中后悔的同時，升起了一陣恐懼，冰涼的小手不自覺的與余淵溫?zé)岬氖治盏酶o了些。“即便是死，也要清清白白的死”在她還不算成熟的心念中，瞬間涌起了那種屬于武將兒女的剛毅和決然。

余淵哪里知道，幾乎在短短的一瞬間，小蘿莉的腦子里已經(jīng)轉(zhuǎn)過了八百個念頭。他現(xiàn)在也沒有心情考慮這些，目光緊張的在巷子里有限的空間不停的掃描，琢磨脫身的辦法。甚至他也想過，要不要拋下玉書這個累贅，自己逃出生天或許更容易一些。但心中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念叨“不行，不能，不要……”“就當(dāng)買股票被深套了吧，這個時候割肉已經(jīng)不能止損了，只能硬挺下去，或許還有翻紅的機會。”心里如是安慰著自己。

內(nèi)城小巷兩側(cè)的墻壁都不矮，憑借如今二人的身手很難翻越過去，而且一旦上了墻頭，無異于將自己二人的行蹤完全暴露出來，到那個時候可是一點回旋的余地也沒有了。可巷子里面連個藏身的地方也沒有，怎么辦？就在二人走投無路的時候，突然余淵發(fā)現(xiàn)前面不遠(yuǎn)處的那面墻壁下方，有一個不太大破洞。看上去應(yīng)該是個排水的溝渠。洞口不大，但好在兩個人都還沒有長成，恰好鉆得過去。果然是天無絕人之路。當(dāng)即拉起玉書便跑了過去。

兩個人從洞口鉆出來后，眼前是一所房屋的后院，小院不大，院子里堆積不少雜物，大多是一些木頭箱子，地面上亂草叢生，一看就是許久沒有人打理過了。圍墻外邊兩伙人已經(jīng)碰面，聽雙方對話，正在揣測二人是如何逃脫的，想必不久便會查到這里來。余淵對著玉書點了一下頭，二人很默契的一前一后從那間房子的側(cè)面向前院繞了過去。

整個院子不大，三間瓦房，前后兩個小院，普通的尋常百姓人家布局。二人沒有多做停留，準(zhǔn)備打開大門先逃過這一劫再做打算。卻沒想到，門外也傳來一陣人聲。“挨家挨戶的去打聽，肯定就在這條巷子里了……”原來巷子里的追兵沒有發(fā)現(xiàn)二人的行蹤，已經(jīng)繞到前面，準(zhǔn)備開始逐戶地毯式搜索了。看來這一次是在劫難逃了。

“你們是誰家的孩子？怎么進(jìn)來的？”就在兩個人幾近絕望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正房門口穿了出來。嚇了二人一大跳。定睛看去，對面是一個大約五六十歲的老漢，一身粗布衣裳卻裁成了儒生長衫的款式，灰白的頭發(fā)和胡須，有些散亂，配上一張皺紋縱橫，一臉苦相的老臉，看起來滄桑中透著一股子凄涼。不過按照余淵從白無相那里學(xué)來的相人之術(shù)來看，倒也不是奸惡之徒。應(yīng)該是個過得不怎么如意的本分之人。

“老爺爺，我們是外地商戶家的孩子，海蛟幫搶了我家的貨，還殺了家中的大人，就剩我倆逃了出來，現(xiàn)在他們還要把我們抓回去賣給人牙子……嗚嗚嗚……”還沒等余淵想好說辭，玉書已經(jīng)開啟了表演模式。別說那個老頭子，就算是余淵也看呆了，看著對方可憐兮兮的樣子，他甚至在想玉書不會真的是家人被海蛟幫殺了吧？“這丫頭不得了啊，古靈精怪的，放在后世妥妥的影后……”在心里，余淵給對方送了個小金人。

“海蛟幫……哼，造孽啊！”老人的語氣中帶著不忿，但更多的是無奈。“來，孩子，你們跟我來。”老人很快做出了決定。如今也是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了，兵臨城下，也不容二人多想，跟著老者便來到了西廂房。推門進(jìn)屋后，映入眼簾的是幾排木頭架子，上面有些空著，有些則摞著一塊塊茶餅。還有的一些籮筐里面放著拳頭大的茶團(tuán)……看樣子老人家應(yīng)該是賣茶的。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中也同樣有茶的存在。余淵不由感慨中華文脈之強大悠遠(yuǎn)。

之見老人走到一個木頭箱子前，彎下腰去，費力的將那木頭箱子推開，下面便露出了一個三尺見方的木板蓋子。當(dāng)木板蓋子揭開后，借著窗外的光線，余淵看到，有一條木梯通往下面。“這是我以前用來存茶的地窖，現(xiàn)在也用不上了，你們下去躲一躲吧。”老人語氣中帶著一種傷感和落寞。“咚咚咚，咚咚咚咚……”沒等二人猶豫，外面響起了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兩人對視了一眼，不敢耽擱，迅速的爬了下去。緊接著頭上一暗，隨后傳來箱子摩擦地面的聲音。應(yīng)該是老人將地窖外面恢復(fù)了原裝。頓時，地窖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