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沙瓦老城區迷宮般的血管里,像一滴不起眼的油污,緩慢地洇開。
她棲身的“安全屋”,與其說是庇護所,不如說是一座用恐懼和腐朽氣息砌成的囚籠。
那扇畫著褪色白鴿的藍色木門背后,前任“烏爾皮婭”留下的最后印記,如同一個永不愈合的瘡口,持續散發著陰冷的氣息。
墻角那片深褐色、干涸發硬的血跡,無論她用多少塵土和從香料市場買來的廉價香粉去掩蓋,那股混雜著鐵銹與甜腥的死亡氣息,總會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時,頑強地鉆出地面,纏繞上她的鼻尖,滲入她的夢境。
還有那只油亮的蝎子,它幽靈般的形象和尾鉤戳刺櫻花血痂時發出的“呲……呲……”聲,已成為她神經深處一根繃緊的弦,每一次細微的聲響都足以讓她從淺眠中驚坐而起,冷汗浸透粗劣的棉布衣衫,右手本能地扣住藏在枕下的陶瓷匕首。
阿瑞斯冰冷的指令如同刻在鐵板上:
“摸清軍火路線,找到哈夫克兇手。”
這指令在白沙瓦混亂的現實中,顯得如此龐大而縹緲。
gti在當地的聯絡點?
是的,存在。
一個藏在破敗電器修理鋪后面的小隔間,散發著焊錫和機油的味道。
聯絡員是個沉默寡言的普什圖族男人,叫巴希爾,左眼渾濁,據說是被哈夫克的榴彈碎片所賜。
他提供的信息如同擠牙膏,謹慎得近乎吝嗇。
幾張模糊的衛星照片,幾個可能涉及物資轉運的倉庫區域代號(x-7區,老城西廢棄皮革廠;y-3區,城北邊緣的貨運站),幾句語焉不詳的警告:
“哈夫克的耳目比沙子還多……女人獨自行動……小心。”
協助?
僅限于此。
剩下的路,每一步都需要安妮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耳朵去聽,用這具“法蒂瑪·汗”的軀殼,去觸碰白沙瓦老城區那層骯臟、危險的表皮之下,暗涌的濁流。
每一次出門,都是深入虎穴的跋涉。
她的活動范圍被嚴格限制在香料市場西南角這片如同被時間遺忘的角落。
狹窄的巷道如同巨獸的腸道,兩側是高聳、傾斜、布滿裂縫的泥磚房屋,墻壁上層層疊疊糊著褪色的電影海報、征兵告示和不知何年的標語,又被新的涂鴉粗暴地覆蓋。
頭頂是縱橫交錯的晾衣繩,掛著五顏六色卻毫無生氣的破舊衣物,在帶著塵土和香料辛辣氣味的風中無力地飄蕩,像招魂的幡。
地面是混合著污水、垃圾、動物糞便和千年塵土的泥濘,在正午的陽光下蒸騰起令人窒息的惡臭。
安妮裹著那條深褐色、邊緣磨損的頭巾,將自己從頭發絲到腳踝都包裹起來,只露出一雙被深褐色隱形鏡片改造過的眼睛,眼神模仿著照片上那個溫順怯懦的“法蒂瑪”。
她穿著最廉價的靛藍色沙麗克米茲,外面套一件洗得發白的灰色開衫,腳上是沾滿泥污的廉價塑料拖鞋。
背上那個磨損嚴重的帆布背包里,除了幾件必備的換洗衣物和那點少得可憐的盧比,最重要的就是那套冰冷的間諜工具,緊貼著她汗濕的后背,如同背負著整個戰場的重量。
她像一個真正的、卑微的本地婦女,提著廉價的塑料桶,混跡于同樣為生計奔波的婦女之中,去公共水龍頭前排隊,忍受著水壓不足的細流和旁人不耐煩的推搡;
她在擁擠骯臟的露天菜市場里,為了幾個盧比與小販笨拙地討價還價,指尖捏著干癟的辣椒和蔫掉的蔬菜;
她蜷縮在街角那家永遠飄著劣質茶水和油炸面餅氣味的破舊茶館最陰暗的角落,捧著一杯渾濁滾燙的甜茶,耳朵卻像最精密的雷達,捕捉著周圍茶客們用各種方言進行的、碎片化的交談。
“聽說了嗎?送貨站那邊,昨晚又到了幾車大家伙……蓋得嚴嚴實實,味道沖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