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娜沉吟了一下,實話實說:
“第一階段13周結束后,能留下40%就算成功。最終能否達到期望,取決于很多因素,不僅僅是訓練。”
親王點了點頭,臉上依舊帶著微笑,但說出來的話卻讓露娜后背微微發涼:
“數字很合理。淘汰下來的人,處理起來也方便。如果是外籍雇傭兵,那就簡單多了,給筆遣散費,或者安排到其他次要崗位,甚至……‘自然損耗’掉,也不會有人過多追問。”
他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如何處理廢棄的訓練器材。
“但如果是沙特本地人,尤其是其中一些有些家庭背景的,可能就會稍微麻煩一點。需要給他們家族一個說得過去的交代,或者安排一個體面的閑職。”
他頓了頓,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看似無意地掃過露娜,“當然,還有最特殊的一種……比如,某個王室遠支的子弟,或者與某位實權人物沾親帶故的。如果不幸在訓練中‘意外’受重傷甚至……那可能就需要我親自出面,甚至動用一些更上層的關系才能擺平了。畢竟,顧問們的權限雖然很大,但也不是無限的,不是嗎?”
他話說得輕描淡寫,甚至帶著一絲玩笑的意味,但露娜卻清晰地聽出了其中的警告和劃定的界限。
他在提醒她,盡管王儲給予了極大的授權,但在這個等級森嚴、關系盤根錯節的地方,有些紅線是不能碰的。
訓練可以殘酷,淘汰可以無情,但必須“聰明”地避開那些真正有背景的“瓷器”。
露娜放下刀叉,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飾內心的波動。
她看著眼前這位笑容可掬、出手闊綽的親王,感覺他更像一個精明的商人或政客,而非一個關心軍隊未來的王室成員。
他對“人”的冷漠和對“資源”的狂熱,形成了一種詭異的反差。
“感謝殿下提醒。”
露娜的語氣聽不出情緒,“我們會嚴格按照訓練大綱和安全條例進行,盡可能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她刻意回避了“傷亡”這個詞。
“當然,我相信你的專業素養。”
親王笑道,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我之所以如此支持這個項目,除了王兄的囑托,也是因為我真心希望看到我們沙特能擁有一支真正強大的、屬于自己的力量。這對我個人在國防部……乃至更廣闊領域的發展,也是大有裨益的。”
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政治野心,仿佛將這訓練項目視為自己的一項重大政績工程。
晚餐在一種表面和諧、內里卻各懷心思的氛圍中結束。
露娜借口還要準備明天的訓練計劃,婉拒了親王后續的“品茶”邀請。
走在回自己臨時宿舍(她依舊堅持住在普通軍官宿舍,而非別墅)的路上,沙漠的夜風冰冷刺骨,卻讓露娜的頭腦更加清醒。塔里克親王今晚的話,像一塊拼圖,與她之前感受到的種種怪異之處逐漸吻合——
他對快速建設訓練設施的極度熱衷、對物資消耗的毫不在意、以及對人員傷亡那近乎冷酷的算計……
一個模糊卻令人不安的猜想開始在她腦中形成:
這位親王,或許正在借助這個備受矚目的訓練項目,以“無限量供應訓練資源”為名,行中飽私囊、甚至大規模洗錢之實?
那些迅速拔地而起的建筑、源源不斷運來的昂貴裝備和彈藥……
其中有多少水分和貓膩?
她搖了搖頭,暫時將這個沒有證據的猜想壓下。
無論真相如何,她現在的首要任務,是訓練出一支能打仗的部隊。
但塔里克親王的存在和他的“游戲規則”,無疑給本已困難重重的任務,又增添了一層復雜的政治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