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新地島的極晝下仿佛凝固成了透明的琥珀,冰冷、澄澈,卻又沉重得令人窒息。
太陽如同一個永不疲倦的、散發著蒼白光暈的監視器,低低地懸在天際線上,將監獄冰冷龐大的鋼鐵輪廓和遠處無盡冰原的每一道褶皺都投射出長長的、扭曲的陰影。
寒風依舊凜冽,干燥的雪粒被卷起,永無止境地抽打著一切,發出令人心煩意亂的沙沙聲。
牢房內,那股混合著消毒水、霉味和微弱輻射腥氣的空氣似乎更加凝滯。
千早愛音蜷縮在床鋪最內側的角落,幾乎將整個身體都埋進了那堆破舊的書籍里。
她額角的傷疤在慘白燈光下泛著細密的汗珠,眼神卻如同鷹隼般銳利,指尖近乎虔誠地、一頁一頁地仔細撫摸著那本《第三代RBMK反應堆維護人員手冊》粗糙發黃的紙頁。
她的動作極其緩慢,每一次翻頁都屏住呼吸,感受著紙張的厚度、紋理,甚至用指尖極輕地捻動頁腳,試圖捕捉任何一絲不尋常的觸感。
富江則背靠著冰冷的軟包門板,如同最警惕的哨兵。
她一只耳朵緊貼著富有彈性的門面,全神貫注地捕捉著走廊外的一切聲響——
獄警規律卻沉悶的巡邏腳步聲、遠處閘門開啟關閉的液壓嘶鳴、甚至隔壁“黑鯊”雷斯那已經變得斷斷續續、帶著明顯痰音的沉重鼾聲。
另一只耳朵則豎起著,監聽牢房內愛音的任何細微動靜。
她的雙手藏在袖子里,緊握著兩枚用廢棄金屬磨制成的、頂端異常尖銳的探針,隨時準備應對可能的突發檢查。
空氣緊繃得如同拉滿的弓弦。
“這里……”
愛音的聲音忽然響起,極其輕微,如同耳語,卻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顫抖。
她的手指停在了手冊中間偏后的一頁——
描述反應堆冷卻水管道接口規格的復雜圖表頁。
指尖反復摩挲著圖表下方的空白處。
“厚度……不對。非常非常細微,但……確實比其他頁要厚一點點……像是有……夾層?”
富江猛地轉過頭,眼中瞬間爆發出驚人的亮光。
她無聲地竄到愛音身邊,幾乎將臉貼到了書頁上。
兩人屏息凝神,愛音用那枚金屬探針最纖細的尖端,沾了一點點從棉靴里摳出的、幾乎看不見的濕潤纖維,極其小心地沿著那頁紙的邊緣,特別是裝訂線內側,輕輕劃動、試探。
針尖傳來極其細微的、不同于普通紙張的阻滯感。
仿佛在紙張和下面的襯紙之間,還有一層極薄極薄的、韌性不同的東西!
“有東西!”
富江的呼吸驟然急促,聲音壓得極低,卻充滿了狂喜。
愛音的心臟狂跳,幾乎要撞破胸腔。
她強壓下激動,動作變得更加謹慎。
她用探針尖端,配合著從牙刷上偷偷磨下的、幾乎看不見的微型塑料片,如同進行最精細的外科手術般,沿著那微不可察的縫隙,一點點地、極其緩慢地分離著表層紙張和下面的襯紙。
汗水順著她的鬢角滑落,滴在泛黃的書頁上,瞬間洇開一個小小的深色圓點。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