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利雅得沙漠中被風驅策的沙礫,飛速流逝,轉眼已至九月。
盡管預設的“地獄奠基”階段長達十三周,但當日歷翻到第十二周的尾聲時,殘酷的淘汰率已遠超最初的預想,幾乎在每個層級都提前觸及甚至超越了那個令人心悸的百分之六十紅線。
整個訓練基地,仿佛一個高效而無情的篩子,不斷將不符合標準的沙礫濾去,只留下最堅硬、最可能被鍛造成鋼的核心。
露娜站在指揮部二樓的觀察窗前,俯瞰著下方偌大的訓練場。
十二周的極端磨礪,在這片土地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跡——
沙地被無數腳步踏得板結,障礙場上遍布磨損,靶場的土坡被子彈削低了一層。
而更大的變化,發(fā)生在那些堅持下來的學員身上。
他們的皮膚被沙漠烈日灼成古銅色,眼神中稚嫩和迷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疲憊卻銳利的堅韌,如同被反復捶打淬火的粗坯,雖未成型,卻已初顯鋼的質地。
為了維持三個訓練層級(常規(guī)部隊、精銳部隊、特種部隊)的基本編制,露娜不得不進行了四次大規(guī)模的補充招募。
每一次,都有新的志愿者懷揣著不同目的涌入,然后又在極短的時間內被高強度、高標準的訓練迅速沖刷、淘汰。
這就像一個不斷注水又不斷漏水的池子,唯有最頑強的幾尾魚,才能最終留下。
即便是最高級別的特種訓練隊,也經歷了數次大換血,最初那31人的面孔,如今已大半消失。
在這近乎殘酷的優(yōu)勝劣汰中,易普拉欣·阿布·巴克爾的身影卻始終屹立不倒,甚至愈發(fā)顯眼。
這個來自加沙地帶的瘦小少年,仿佛一株在巖石縫隙中生長的荊棘,生命力頑強得驚人。
他的進步是全方位的,尤其是在露娜格外看重的無人機領域。
當初那個只能制作簡單偵察無人機的小子,如今在自殺式無人機和小型攻擊無人機的設計與制作上,水平已然提升了一個顯著的檔次。
露娜曾暗中觀察過他獨自在維修工坊加練的場景。
昏黃的燈光下,易普拉欣的手指靈巧地在各種微型零件間穿梭,眼神專注得可怕。
他對火控系統(tǒng)的邏輯理解、瞄準鏡頭的校準、熱成像傳感器的靈敏度調試、以及小型聚能裝藥攻擊部的穩(wěn)定性控制,都展現(xiàn)出一種超越常規(guī)學員的、近乎本能的天賦和嫻熟。
不僅如此,在為其無人機提供動力的人體工學發(fā)電機(利用運動發(fā)電)、強力發(fā)電機、追求隱蔽性的無聲發(fā)電機,以及光學傳感器、激光測距儀、飛行穩(wěn)定器等關鍵子系統(tǒng)的制作上,他也正迅速接近甚至達到GtI教材要求的標準水平。
他制作的無人機,不再是粗糙的拼湊物,而是帶著一種簡潔、致命且可靠的美感。
露娜心中篤定,只要不發(fā)生意外,這個少年一定能撐到整個訓練計劃的最后。
當第十三周——
理論上的第一階段最后一周
——終于平安度過(說是平安,實則最后一周的“終極地獄周”再次讓幾名邊緣學員選擇了放棄),籠罩在基地上空的緊張氣氛略微緩解了一些。
周末傍晚,所有訓練暫停,露娜召集核心顧問團隊,在指揮部那間簡陋卻實用的會議室里召開階段性總結例會。
會議室里煙霧繚繞(主要來自烏魯魯的雪茄和佐婭偶爾點燃的香煙),氣氛凝重中帶著一絲解脫的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