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佑四年,二月二十二,遼東,黃龍府。
鉛灰色的天幕低垂,仿佛要壓垮這座孤懸于白山黑水間的邊陲雄城。凜冽的朔風卷著鵝毛大雪,發出鬼哭般的呼嘯,抽打著黃龍府斑駁的城墻。天地間一片混沌,能見度不及百步,嚴寒足以凍裂金石。然而,就在這片能將人血液凍僵的風雪中,黃龍府城下,卻是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潮!
無數身披獸皮、頭戴皮帽、手持各式兵刃的女真戰士,如同從雪原林海中鉆出的餓狼,沉默而有序地在城外展開陣型。戰馬噴出的白氣連成一片,兵器與鎧甲的碰撞聲在風雪中斷續傳來,帶著一種原始的、令人窒息的殺伐之氣。大纛之下,完顏烏骨乃身披鐵甲,外罩熊皮大氅,鷹隼般的目光穿透風雪,死死鎖定著眼前的城池,臉上是壓抑了十余年終于得以宣泄的猙獰與狂熱!
城頭之上,沈括身披厚重的狐裘,卻依然感到刺骨的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他扶著冰冷的垛口,望著城外那漫山遍野、仿佛無窮無盡的敵軍,臉色蒼白,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顫抖。他不是第一次面對女真人,但如此規模、如此決絕的圍攻,還是首次!完顏部這是傾巢而出了!
“大人!叛軍已在南門、東門外完成合圍!兵力……恐不下三萬!后續還有部落正在趕來!”副將張巡聲音沙啞地稟報,甲胄上凝結著冰霜。
“我們的八百里加急……有回音了嗎?”沈括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聲音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還沒有!”張巡搖頭,臉色難看,“風雪太大,信使恐怕……兇多吉少!是否……再派?”
“派!”沈括斬釘截鐵,“再派三路!分不同方向,繞道而行!務必有一路,要將黃龍府危急的消息,送到韓元帥手中!”他知道希望渺茫,但不能放棄任何一絲可能。
“得令!”
就在這時,城下叛軍陣中,牛角號凄厲響起!如同拉開了死亡的序幕!
“嗚——嗚嗚——”
鉛灰色的天幕低垂,凜冽的朔風卷著鵝毛大雪。黃龍府城下,一片令人心悸的黑潮!無數女真戰士沉默列陣,與往日不同的是,他們手中除了傳統的刀弓,前排許多士兵肩上,赫然扛著制式不一的燧發火繩槍!陣后,數十門仿制的虎蹲炮和輕型佛朗機炮也已架設完畢,炮口森然指向城墻!完顏部這十多年的蟄伏,顯然不僅積蓄了人口,更通過走私、仿制,武裝起了一支裝備了大量火器的軍隊!
城頭之上,沈括扶垛遠眺,臉色凝重。他不僅看到了敵軍的人數優勢,更看到了那些在風雪中閃爍著冷冽金屬光澤的火器!守軍雖也裝備了制式燧發槍和虎蹲炮,但數量遠遜于敵軍,且女真人似乎完全不受嚴寒影響,這對火器擊發所需的干燥環境極為不利。
“嗚——嗚嗚——”
攻城號角撕裂風雪!
戰斗伊始,便與以往截然不同!
“砰!砰!砰!砰!”
城下爆豆般的槍聲率先響起!女真火槍手在盾牌掩護下,逼近到六十步左右(燧發槍有效射程),對著城頭進行了凌亂但密集的齊射!鉛彈呼嘯著打在垛口磚石上,碎屑飛濺,雖精度欠佳,流彈仍造成了守軍數人傷亡。
“火槍隊!自由射擊!壓制敵軍火力!炮隊!目標敵軍炮陣!急速射!”守將張巡聲嘶力竭地怒吼。
“砰!砰!砰!”城頭守軍火槍手訓練有素地探身,進行了更精準的三段擊,硝煙彌漫。同時,城頭虎蹲炮發出沉悶怒吼,開花彈劃過弧線,砸向女真后陣,引發陣陣混亂。
然而,女真人悍不畏死,憑借人數優勢,火力持續不斷!更有多股步兵,冒著槍林彈雨,扛著裹了濕泥的厚重木盾和云梯,瘋狂沖近城墻!
“金汁!滾木!伺候!”沈括親自督戰。
滾燙的金汁潑下,云梯上的女真士兵慘叫著跌落。但后續者源源不絕!燧發槍的對射、火炮的互轟、以及最殘酷的冷兵器攀城戰,在風雪中交織成一曲血腥的死亡交響樂!城墻多處被炮彈擊中,磚石崩裂。守軍雖憑借城防優勢和稍勝一籌的火器精度與射速頑強抵抗,但彈藥消耗極快,且敵軍仿佛無窮無盡!
戰斗持續兩晝夜,黃龍府已岌岌可危。
守軍火藥用去大半,火炮因過熱和損壞多門啞火。女真人雖然傷亡慘重,但攻勢一浪高過一浪,其仿制虎蹲炮不斷轟擊同一段城墻,已出現數處險情。
與此同時,數百里外,遼西走廊。
錦州,鎮遼軍節度使府邸。韓世忠手持沈括那封字字泣血的求援信,虎目圓睜,虬髯戟張,猛地一拍案幾,震得茶盞亂跳!
“完顏烏骨乃!安敢如此!欺我中原無人否?!”他怒吼一聲,聲震屋瓦,“沈存中(沈括字)危矣!黃龍府危矣!”
他霍然起身,對帳下諸將厲聲道:“點兵!即刻點齊八千精騎!攜帶十日干糧,多備箭矢火器!本帥要親自馳援黃龍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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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帥!風雪太大,此時出兵,恐……”一副將面露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