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鍛心鼎唯一沒有被徹底熔毀的殘骸。
銅片表面布滿了蛛網般的細密裂痕,絕非人力雕刻,倒像是在極限高溫下,金屬內部結構不堪重負而自行崩裂形成的紋路。
趙無歸將其帶回屋,擦拭干凈后,嵌入了自己那根從不離身的承聲杖底座的共振槽內。
子時正,他將承聲杖杵在院中青石板上,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村中九座方位主燈的火光,在同一瞬間由暖黃轉為幽冷的青色,光線在空中交織,竟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投射出一幅巨大的虛影。
影像里,正是林塵當年獨戰黑淵殺手的情景。
他最后一拳擊出的動作,被放慢了無數倍,每一個肌肉的顫動都清晰可見。
然而,就在拳勢將盡,即將收回的剎那,虛影中的林塵卻猛地轉過頭,不再看他的對手,而是徑直望向鏡頭之外,那雙眼睛仿佛穿透了時間和空間的隔閡,直視著此刻村中所有仰頭觀望的村民。
接二連三的異象讓柳塘屯人心惶惶。
岳山連夜召集了所有守約弟子議事。
他看著眾人疲憊而驚恐的臉,沉聲提議:“林塵雖死,精神不滅。我提議,在村中建立‘林塵堂’,將他的遺物供奉起來,也好讓他的在天之靈安息,護佑我等。”眾人紛紛點頭稱是,這似乎是眼下唯一能穩定人心的方法。
唯有趙無歸一直沉默,直到所有人都望向他,他才從懷里摸出一匹疊得整整齊齊的粗布,扔在桌上。
“立堂?”他聲音沙啞地開口,“你可知這半年來,村里有多少人家,偷偷找裁縫仿制他那件教練服?裁縫說,料子是最普通的,工錢也給得足,但總有人反復叮囑,一定要把‘袖口磨破的位置對得上’。”滿屋的嘈雜瞬間靜了下來。
岳山怔住了,他猛地想起,就在昨晚,母親還拉著他的手說,又夢見父親了,就穿著和林塵同樣款式的舊運動服,一言不發地站在院門口看著她。
沒等他們議出個結果,更大的麻煩來了。
暴雨傾盆的夜里,村西那口早已廢棄的老井,突然井口翻涌,汩汩地冒出漆黑如墨的臭水,水中還隱約伴隨著野獸般的低吼。
幾個年輕氣盛的弟子手持當初朱雀鐘破碎后收集的碎片,試圖靠近鎮壓,可剛到井邊,就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狠狠推了回來,摔得七葷八素。
眾人束手無策之際,陳聽風獨自一人走了過去。
他在井沿邊跪坐下來,無視那刺鼻的黑水,將那只銅鈴緩緩浸入水中。
他閉上眼,口中哼起的,不是什么高深的咒語,而是一段村里孩童都會唱的童謠。
鈴聲在水中變得沉悶,卻以一種奇特的頻率擴散開去。
他就這樣不吃不喝,跪坐了三天三夜。
第三天清晨,暴雨初歇,井里的黑水奇跡般地轉為清澈,那駭人的低吼也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