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將整個村莊浸染得一片死寂。
然而,這寂靜之下,某種古老而嶄新的秩序,正如同初春地底的根須,瘋狂地滋生、蔓延。
村西頭,小女孩那座荒廢已久的舊居前,聾兒的身影如同一尊石像,釘在原地。
他的雙眼死死地盯著門檻上那只陶碗,心臟的每一次搏動,都像重錘般砸在胸腔,震得他耳膜嗡嗡作響——那是他唯一能“聽”到的聲音。
就在方才,當他按照慣例為碗中添上清水時,那水面倒映出的景象,徹底顛覆了他的認知。
不再是那個行將就木、皺紋深陷的老嫗,水影中,一個梳著雙辮的赤足幼女正朝著家的方向奔跑,發辮在風中飛揚,稚嫩的手中緊緊捧著一束不知名的野花,笑容比陽光還要燦爛。
他心頭劇震,昨夜那個支離破碎的夢境,此刻竟變得無比清晰。
夢里,那個早已逝去的小女孩就站在他面前,對他露出一個狡黠的微笑:“現在,輪到她先回來了。”
他回來了?不,是“她”!
聾兒的瞳孔驟然收縮,一個驚世駭俗的念頭如閃電般劈入腦海。
他終于明白了!
這碗中的影子,這村莊傳承的秘密,已經發生了逆轉!
它不再是替人承受歲月,替人老去,而是……替人先一步,踏上歸途!
與此同時,村東的演武場上,夜風呼嘯,卷起漫天沙塵。
十幾個武童正赤著上身,在月光下揮汗如雨。
為首的少年一拳搗出,拳風激蕩,卻在擊中前方虛空的一瞬間,臉色驟變。
不對!
那種感覺不對!
往日里,他每一拳擊出,都仿佛在撼動一座無形的大山。
拳風所觸,是一種岳山般沉凝厚重的阻滯感,那是村莊的守護之影——岳山之影,在作為他們的陪練。
可現在,那份厚重感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輕靈而迅猛的對撞感。
他定睛看去,只見自己拳頭落點前的地面上,一個模糊的童子之影一閃而過,出拳的軌跡迅疾如電,招式生澀雜亂,卻帶著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一往無前的滔天氣勢!
“都停下!”
一聲蒼老的低喝傳來。
白發蒼蒼的老武師不知何時已站在場邊,他的眼神復雜難明,既有釋然,又有幾分落寞。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訓話,而是轉身回到供奉岳山神位的香案前,點燃了三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