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村莊卻比以往任何一個黎明都要寂靜。
這并非死寂,而是一種被抽走靈魂的虛無感。
空氣中沒有了熟悉的犬吠和雞鳴聲,就連風穿過巷道時發出的嗚咽聲,也變得陌生而遲緩,仿佛是第一次來到這里。
聾兒比村里所有人都起得早,這是他多年來的習慣。
但今天,當他推開門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從腳底直鉆心口。
不是因為天氣寒冷,而是腳下的土地失去了溫度,那種往日里堅實而溫暖的支撐感消失了。
他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影子。
往常,晨曦的第一縷微光會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如忠誠的伙伴般跟在他身后。
可今天,那道影子卻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在他邁出腳步之前,就在地上微微蠕動,影子的尖端直直指向村口的方向,宛如一支蓄勢待發的箭。
他心里猛地一沉,快步走向那間早已人去樓空的小屋——那個離村小女孩的舊居。
門檻上,那只承載著全村思念的陶碗還靜靜地擺在那里。
他記得,昨夜夢中,那一聲震耳欲聾的碗鳴,以及無數光影四處奔逃的景象。
醒來后,他第一時間沖到這里,看到的是一只倒扣著的空碗,碗口緊緊地壓在泥土上,就像一座小小的墳墓。
他曾試圖把碗扶正,可那只平日里輕巧的陶碗,此時卻重如泰山,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釘在了地上。
而現在,一夜過去,那股力量似乎消失了。
碗,不知被誰扶正了。
碗里積了一汪清澈的晨露,水面平滑如鏡,卻空無一物。
沒有回家的路,沒有荒坡上的新影子,甚至連他自己的倒影都模糊不清,仿佛水面拒絕映照任何與“人”有關的景象。
一切都消失了。
他伸出手指,想要觸碰那汪露水,但指尖在離水面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他能感覺到,那不是水,而是一片純粹的“無”,一種絕對的隔絕。
那個連接兩個世界的窗口,被徹底封死了。
就在他失神的時候,村東頭的武館傳來一陣壓抑的驚呼聲。
“師父!地……地不對勁!”
一個半大的武童正扎著馬步,雙腿卻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他腳下堅實的練功坪變得像沼澤一樣松軟,每用一點力,就感覺要陷下去半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