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瞬間明白了。
那個拄杖的女孩,她的全名叫“小芽光”。
影子,原來也和人一樣,在排著隊,等待著風,用最溫柔、最完整的聲調,叫出自己被遺忘的全名。
與此同時,村東的武館之內,晨練的鼓聲尚未敲響。
老武師最小的徒弟岳山,一個虎頭虎腦的幼童,正在場心扎著馬步。
他遵循師父的教導,氣沉丹田,猛地向下一踏。
這一踏,并非尋常的跺腳,而是蘊含著某種奇特韻律的七步連環。
第一步,第二步……第七步落下!
“咚!”
一聲悶響自地底深處傳來,仿佛大地的心臟被他這一腳給踏響了。
緊接著,一聲沉悶卻清晰的音節從地面震蕩而出,卷起塵土:“跑!”
一股旋風毫無征兆地從地底涌出,像一條無形的巨蟒,繞著整個演武場狂奔一周。
院中的落葉、塵土、草屑全被卷上半空,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
然而,這股狂暴的風在沖到場心時卻驟然停下,溫柔地盤旋在岳山身邊,低低地,帶著金石之音,喚出了一個完整的名字。
“岳—山—跑!”
剎那間,岳山背后那道平日里被朝陽拉得長長的影子,竟從地面上緩緩浮起。
那不再是武師岳山威嚴如炬的守護之影,它一反常態,竟對著虛空中的風,深深地躬下身,行了一個古老而鄭重的武者之禮。
風繞著它的影子盤旋三周,似乎在接受這份敬意。
而后,風聲再起,更響,更沉。
“岳山跑!”
隨著這聲呼喚,那道躬身的影子緩緩消散,并非被風吹散,而是化作無數細微的土黃色光點,一點點沉入腳下的土地,融入了這片承載了無數汗水與拳風的地脈之中。
當夜,老武師巡視院落,無意中發現場心那棵百年藤蔓的根部,竟浮現出三個銀光閃閃的字跡——“岳山跑”。
那字跡并非刻上,而是由無數根比蛛絲還細的銀色根須纏繞而成,與藤蔓的血脈緊密相連,仿佛在隨著大地的脈搏一起呼吸。
老武師渾濁的雙眼瞬間濕潤了。
他知道,那位守護了武館百年的先祖,他的名字,終于跑進了這片土地的心跳里。
夜更深了。村西頭,新婦玄音正在燈下織布。
她心靈手巧,但今夜卻有些心神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