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光芒熾熱,卻不傷一草一木,只針對著來犯的敵意。
碑林中心,陳聽風不知何時已盤膝坐在一塊石碑頂端,一枚古樸的銅鈴懸于他的頭頂。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去牽引這片土地上萬民的心聲。
他沒有去想戰斗,沒有去想殺戮,只是將心中最純粹的兩個字,通過銅鈴的震顫,化作無形的音波漣漪,擴散開來。
“我在。”
這兩個字,傳到赫連山和他手下的耳中時,卻變成了千百種不同的聲音。
“山子,你媽喊你回家吃飯了。”一個滿臉橫肉的壯漢,耳邊突然響起了早已過世的母親那沙啞的呼喚,他渾身一震,握刀的手開始顫抖。
“你小時候在河邊摔跤,是誰把你扶起來的?”另一個精銳武者,腦海中浮現出鄉塾里老夫子吹胡子瞪眼的模樣,他眼眶一紅,殺氣瞬間消散。
“二狗,你答應過我的,要活著回來……”
“爹,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一聲聲低語,不是質問,不是恐嚇,而是他們記憶深處最柔軟、最溫暖的牽掛。
這些聲音像是一把把溫柔的刀,剝開了他們堅硬的盔甲,刺中了他們內心最脆弱的部分。
士氣,在無聲無息中土崩瓦解。
“娘……”一個年輕的武者再也忍不住,扔掉兵器,跪在地上痛哭失聲。
這哭聲仿佛會傳染,一個接一個的敵人跪倒在地,戰場變成了大型的懺悔現場。
赫連山目眥欲裂,他瘋狂地捂住耳朵,想要抵擋那無孔不入的聲音,可那聲音卻像是從他自己心里長出來的,根本無法隔絕。
“就是現在!”村口的趙無歸猛地一踏地面,啟動了真正的機關。
“嗡——”
地下深處,九枚共鳴鈴同時發出悠長的嗡鳴。
積蓄了半月之久的集體愿力,被瞬間引爆,通過地脈逆沖而出!
那不是攻擊。
沒有爆炸,沒有沖擊波。
而是一道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純凈到極致的強光,從柳塘屯的地底噴薄而出,瞬間照亮了整片山谷,亮如白晝!
在這片光芒中,赫連山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影子竟然不再是一個。
它從腳下分裂開來,化作了無數個不同年齡的身影。
有那個在泥地里打滾的頑童,有那個第一次握刀的青澀少年,有那個跪在父母墳前發誓要出人頭地的青年,甚至還有一個步履蹣跚、滿臉風霜的老者。
所有的影子都轉過頭,一齊看著他,用同一個聲音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