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幾個小時過去了,李舟一動不動的坐在狹窄的潛艇鋪位上,那杯楚航送來的熱茶已經涼得像冰水。他不知道自己又試了多少次,每一次閉上眼,不是撞墻,就是掉進一片死寂的虛空。
往日那些如同潮水般涌來的,帶著各種信息的“聲音”——遠處魚群的騷動,海水的暗流,甚至其他艦船微弱的引擎噪音——此刻,什么都沒有。只剩下他自己有點急促的呼吸,還有潛艇內部那單調沉悶的機械低鳴,嗡嗡嗡的,聽得人心煩。
無力感像冰冷的海水,一點點把他淹沒。他想起自己不久前在葉鈞面前說的話,“理論上…應該可以。”好嘛,現在別說理論了,連個實踐的引子都沒了。
他答應了莊明將軍,答應了葉艇長,答應了楚航和秦鋒,更答應了自己,要用這個能力把安琪救出來。現在呢?他成了個睜眼瞎?不,比瞎子還不如,瞎子還有耳朵呢。他現在,除了會做飯,好像又變回了那個一無是處的廚子。
“該死……”他低聲罵了一句,聲音發緊,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哭腔。攥著杯子的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這種感覺,比被那幫“黑色守衛”攆得滿地跑還難受。那時候好歹還能跑,還能反抗,現在呢?他像個被卸了電池的玩具,徹底癱了。
“咚、咚。”
敲門聲又響了,這次比楚航那會兒重了不少,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
“李舟?在里面嗎。”是葉鈞的聲音,沉穩,但似乎透著點不焦慮。
李舟心里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他趕緊把冰涼的茶杯放到旁邊的小桌上,胡亂抹了把臉,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么抖:“在……艇長,您請進。”
門開了,葉鈞高大的身軀幾乎填滿了門框,讓原本就狹小的艙室更顯逼仄。他目光掃過李舟,眉頭立刻擰了起來。“楚航剛跟我說,你臉色很差。”他沒繞彎子,開門見山,“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李舟張了張嘴,喉嚨干得發澀。瞞?還是攤牌?在這種節骨眼上,任何一點隱瞞都可能把所有人都拖下水。他迎上葉鈞那雙銳利的眼睛,那里面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糊弄,肯定是糊弄不過去的。
“艇長……”他艱難地開口,聲音像是砂紙磨過,“我的能力……好像……出問題了。”
葉鈞臉上的表情像是瞬間定格了。“出問題?”他重復了一遍,聲音壓低了,“什么意思?具體點。”
“我……我試了,很多次。”李舟覺得自己的舌頭都快打結了,“但是……完全不行。什么都‘看’不到,感知范圍……幾乎等于零。連潛艇外面是什么情況都感覺不到……就好像……好像這能力,沒了……”說到最后幾個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葉鈞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他沒立刻說話,只是站在那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緊緊鎖著李舟,那眼神讓李舟覺得無所遁形。艙室里的空氣沉重得幾乎讓人窒息,只有潛艇的低鳴和兩人壓抑的呼吸。
“完全不行?”葉鈞又問了一遍,語氣里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凝重,“一點反應都沒有?”他當然清楚李舟這能力對這次營救任務,對“黑鯊”號意味著什么。那是他們唯一的眼睛,唯一的導航。現在這雙“眼睛”告訴他……瞎了?
“是。”李舟垂下頭,不敢再看他,“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之前隱居的時候,我就覺得好像有點……遲鈍,不太靈光,我以為是太久沒用,或者我刻意壓著……沒往心里去……誰知道……現在徹底……”
葉鈞打斷了他后面的話,他快步走到李舟面前,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李舟的胳膊檢查什么,但手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最終重重地落在了李舟的肩膀上,拍了兩下。力道很重,帶著一種無聲的壓力,還有……失望?不,更像是被突發狀況打亂陣腳后的震驚和急躁。
“你在這兒待著,哪兒也別去。”葉鈞丟下這句話,沒再多看李舟一眼,轉身大步流星地離開了艙室。腳步聲在狹窄的通道里咚咚作響,很快就聽不見了。
李舟癱坐在床上,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下,事情真的搞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