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吶信號穩(wěn)定,目標區(qū)域保持靜默。”楚航的聲音干澀,揉了揉耳朵,卻始終無法驅散那令人壓抑的死寂感。
“黑鯊”號如同一頭暫時歇息的巨獸,靜靜懸停在海底山崩區(qū)的邊緣。除了被動聲吶所捕捉到的微弱波動,周圍一片死寂。所有非必要系統(tǒng)關閉,艇體在深海的黑暗中悄無聲息。
葉鈞站在海圖桌旁,背對著眾人,指關節(jié)無意識地敲打著冰涼的桌面。電子海圖上,“‘背刺者’號”標記的紅色區(qū)域刺眼異常。活埋對手,原本是完美的戰(zhàn)術勝利。但李舟那句“艇長,我們……是不是應該做點什么?”仿佛一團濃霧,籠罩了每個人的心頭,讓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
當李舟問出這句話時,葉鈞的回答冷靜得幾乎讓人覺得不真實:“我們能做什么?把他們救出來?然后呢?等他們修好潛艇,轉過頭繼續(xù)追殺我們?”
“可他們也是……”李舟的嘴唇微微動了動,那個“人”字在喉嚨里打了個轉,最終沒能說出來。戰(zhàn)場之上,說出這句話,他自己都感到軟弱無力。
“他們是對手,李舟。”葉鈞的聲音斬釘截鐵,“我的職責,首先是保證‘黑鯊’號,保證我們每一個人的安全。明白嗎?”
李舟點了點頭,聲音卻沒低下去,“但是,就這么眼睜睜看著他們……在我們親手堆起來的墳墓里等死……這……”
““婦人之仁!”楚航猛地提高音量,從聲吶控制臺前探身而出,“李舟,清醒點!我們拿什么去幫助?等他們的救援船來了,首先炸的就是我們!到時誰會管我們死活?”
秦鋒也煩躁地抓了抓頭發(fā),嘟囔著:“就是啊,李舟。好不容易給他們刨了個坑埋了,現(xiàn)在又去挖?這不是……閑得膽疼嘛?”
“從信息戰(zhàn)和心理戰(zhàn)的角度來看,或許還有操作空間。”安琪終于開口,眼神有些崇拜的看了看李舟,聲音依然冷靜,“如果我們能成功營救‘背刺者’號的幸存者,這一人道主義行動可以作為宣傳工具,動搖三國聯(lián)合遠征艦隊的士氣。讓他們產生疑問——指揮官為戰(zhàn)術目標犧牲自己人,而我們,作為對手,卻選擇救援。”
“宣傳?”楚航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安琪,這是深海!誰能見證我們的行為正當性!等他們的艦隊真來了,你覺得他們是先給我們掛個‘人道主義救援’獎牌,還是先賞我們幾條魚雷嘗嘗咸淡?”
“風險極高,收益……不確定。”葉鈞手指停在海圖上。此時此刻,所有的計劃、所有的理性,似乎都在與人性的呼聲對抗。
葉鈞的眉頭緊皺,心中的斗爭愈發(fā)激烈——救援,是否意味著放棄攻擊的正當性?他深吸一口氣,眼前浮現(xiàn)出李舟那道充滿期待的目光,這一切讓他愈發(fā)迷茫。最終,他低下頭,聲音壓得幾乎聽不見:“而且,我們沒有專業(yè)的深海救援能力和設備。”
楚航猛地按住耳機,臉色驟變:“艇長!等下!公共通訊頻道!有新信號!是……世界標準求救格式!發(fā)信方識別碼……‘背刺者’號!”整個指揮艙瞬間寂靜,仿佛時間都停止了。
“他們……向所有人求救?”葉鈞的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疙瘩。“是的!他們重復播報身份識別碼、大致坐標和基本情況——‘被困海底,艇體嚴重受損,艙內空氣即將耗盡,急需緊急人道主義援助!’……”楚航逐字復述,語氣中充滿震驚與不解。
這一下,性質徹底變了。內部求援是掙扎,公開呼救,那就是絕望的吶喊了。
“他們真的撐不住了。”李舟的聲音很低,“這是……最后的喊聲了。”他再次看向葉鈞,眼神里的懇切幾乎要溢出來,“艇長,現(xiàn)在全世界,只要有耳朵的,可能都聽到了。我們……就在旁邊……”
葉鈞的目光銳利地掃過李舟,掠過表情各異的楚航和秦鋒,又看了看若有所思的安琪,最后落在了面前的通訊控制面板上。他沉默了足足十幾秒,艙內只有設備運行的低頻嗡嗡聲。
“接通指揮部,使用最高加密信道。”葉鈞的聲音依舊沉穩(wěn),沒有任何波動,“報告我艇當前位置、‘背刺者’號最新狀態(tài)及其公共頻道求救信號。請示指揮部,是否對其實施救援。”
時間仿佛凝固了。指揮艙里只剩下設備低沉的運行聲,還有幾個人刻意放緩卻依然清晰可聞的呼吸。每一秒的滴答聲,都像是敲在每個人的神經上。
終于,加密通訊指示燈綠光閃爍。葉鈞幾乎是搶著接通,側耳傾聽。幾秒后,他抬起頭,表情古怪,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全體注意,指揮部回訊……”他清了清嗓子,“命令:立即對‘背刺者’號展開救援!盡最大可能營救其艇員。龍昭帝國海軍已通過緊急外交照會,向三國聯(lián)合遠征艦隊通報龍昭海軍救援意圖,要求背刺者附近海域暫停一切敵對軍事行動,為救援創(chuàng)造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