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深夜,史密斯辦公室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揉了揉有些發脹的太陽穴。
“進來。”
門開了,副局長雷諾走了進來。他臉上帶著一種精心調配過的悲傷與疲憊,像是剛從一場艱苦的馬拉松審訊中脫身,手里還拿著一份文件。這種表情,史密斯在無數次內部審查或者推卸責任的會議上見過,精湛得如同教科書。
“局長,關于ax-749情報來源的追查,有了一些……令人不安的發現。”雷諾將文件放在史密斯寬大的辦公桌上,聲音壓得很低,仿佛每一個字都裹挾著沉重的憤怒和無奈。
“初步證據顯示,那份關鍵的虛假地質數據,很可能來自霜凍帝國情報部門的一次精心策劃的‘黑旗’行動。他們偽造了數據,通過一個我們未能及時察覺的第三方隱蔽渠道,滲透進了我們的數據庫。”
他伸出手指,點在文件上的幾處標記:“您看這里,數據包的加密風格殘留痕跡,還有這個異常的時間戳,都與我們掌握的霜凍帝國網絡攻擊慣用手法有高度相似性。他們的目的昭然若揭,想挑起我們和龍昭帝國的直接沖突,自己躲在后面坐收漁翁之利!”
雷諾的陳述邏輯清晰,語調隨著“發現”的深入而逐漸激動,最后幾乎是痛心疾首,義憤填膺。如果不是科爾的證詞和那個幽靈般的“外部顧問”賬號已經擺在史密斯面前,這份表演足以拿到情報界戲劇大賽的金獎。
史密斯面無表情地翻看著文件,手指劃過那些所謂的“證據”,眼角的余光卻落在自己手腕上那塊毫不起眼的特制手表上。表盤下,微光屏幕正實時刷新著“智腦”系統對雷諾的分析結果。
【目標:雷諾。生理指標:心率輕微加速(15%),皮質醇水平升高(指示壓力)。情緒光譜分析:悲傷(模擬置信度32%,偽裝相似度87%),憤怒(模擬置信度41%,偽裝相似度91%),焦慮(真實置信度68%,強度95%),恐懼(背景噪聲級,存在波動性)。語言模式:邏輯閉環,符合預設劇本結構,回避核心細節(如資金流向、通訊記錄)。微表情:眼角肌肉輕微不協調收縮(壓抑緊張)。綜合評估:高概率執行欺騙性說辭,焦慮情緒為真。】
史密斯心中冷笑一聲,好個老狐貍,連生理指標都控制得這么“恰到好處”,可惜焦慮是藏不住的。他啪地合上文件,抬起頭,臉上適時地露出一種混合著贊許和凝重的神色:“干得不錯,雷諾。這條線索非常重要,霜凍帝國一直像條毒蛇一樣盯著我們。你立刻組織力量,順著這條線深入調查,務必把他們的底褲都給我挖出來,我要讓那些該死的極地混蛋們付出代價!”
“是,局長!”雷諾眼中閃過一絲幾乎無法捕捉的放松,像卸下了千斤重擔,他用力點頭,語氣斬釘截鐵,“我一定盡快查個水落石出,給您、給首席執政官、給帝國一個明確的交代!”
看著雷諾轉身離去、步伐都顯得輕快了幾分的背影,史密斯臉上的“嘉許”如同面具般剝落,只剩下冰冷的堅硬。
證據鏈,已經徹底閉合了。史密斯切斷了辦公室所有的常規通訊線路,物理隔絕。他拿起桌下隱藏隔層里的另一部造型古樸、材質特殊的加密電話,直接繞過了軍情局內部的所有通訊交換程序,啟用了最高安全級別的“紅線”通訊協議,撥通了赫恩帝國最高元首——首席執政官府邸的那條絕密線路。內部線路加密密鑰每小時動態更換一次,理論上無法被監聽。
電話接通,首席執政官的聲音帶著明顯的疲憊和煩躁:“史密斯,最新的民意調查出來了,我和圣約翰、坎培爾那兩個老家伙的支持率一起跌破了警戒線!該死的,就像商量好了一樣!元老院也有一大把的元老對我最近的表現持懷疑態度,再這么下去,明年的大選我可以直接去養老了……”
史密斯沒有理會首席執政官的政治抱怨,直接打斷了他:“先生,恐怕我有更壞的消息。我們內部的‘內鬼’,其目標可能不僅僅是制造一次軍事沖突的失敗那么簡單。”
他將軍情局收集到的關于近期全球異常資本流動、特定政治團體不明獻金激增的數據,與雷諾的行為模式、通訊痕跡進行交叉關聯分析后得出的驚人推斷,用最簡練的語言匯報給了電話那頭的赫恩帝國最高掌權者。
“雷諾,以及他背后可能存在的那個組織——‘暗影會’,他們的最終目的,很可能是在這次由我們挑起的混亂之后,通過影響甚至直接操縱帝國以及我們核心盟友的關鍵選舉,扶持他們的代理人勢力上臺,完成一次不流血的政權更迭。”
首席執政官的辦公室里,巨大的防彈落地窗外是赫恩帝國首都不夜城的璀璨燈火,室內卻氣氛凝重得如同深海。首席執政官看著史密斯通過最高保密級別信道實時傳輸過來的加密證據摘要和分析報告,臉色鐵青。
雷諾的叛國行為已經足夠駭人,而那個若隱若現的“暗影會”所圖謀的宏大計劃,像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在他的心臟上,讓他感到一陣眩暈。這已經不是簡單的背叛,而是對帝國根基的顛覆。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只有首席執政官壓抑卻粗重的呼吸聲透過加密線路傳來。
“授權給你,史密斯。”良久,首席執政官的聲音傳來,冰冷得仿佛能凍結空氣,不帶一絲一毫的個人情感,“動用‘渡鴉’部隊,秘密執行。我不管他是誰,背景有多深,只要證據確鑿,立刻從物理層面抓捕這個威脅。用最干凈利落的方式。”
“是,首席執政官先生。”史密斯握緊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