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天天的過去,慢慢地,他的漁獲多了起來,雖然比不上那些老手,但足夠維持生計了,而且還有富余,除了賣給魚販子,每天還能夠自己吃飽飯。看著堆在船艙里的海鮮,他忽然想起自己最初的身份——一個廚子。
“對啊,老本行不能丟。”
于是,他用剩下的錢,租下了碼頭附近一個空置很久的小鋪面。自己動手簡單收拾了一下,墻壁刷白,擺上幾張舊木桌椅,又找人做了塊木頭招牌,歪歪扭扭地寫著——“陳記小廚”。
開張那天,靜悄悄的。小鎮居民路過,都好奇地往里瞅瞅,看這個沉默寡言的外地年輕人到底要搞什么名堂。起初沒什么人光顧,大家還是習慣去老字號的大排檔。
但陳默不急,每天打撈回來的新鮮漁獲,就成了店里的主打。他的做法和本地漁民粗獷的風格不同,更講究些火候和調味,有時候還會弄些新奇的搭配。漸漸地,有人抱著試試看的心態走進來。
“嘿,陳老板,你這魚的做法?能好吃嗎?”一個粗壯的漁民大哥嚷嚷。
等魚端上來,他嘗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嚯!這味道!鮮亮!跟咱平時做的不一樣嘿!”
一傳十,十傳百。“陳記小廚”的生意慢慢好了起來。地方小,經常坐滿。漁民們收工后,喜歡端著酒碗來他這兒坐坐,點兩個小菜,吹吹牛。聊今天收成怎么樣,聊最近魚價好不好,聊誰家小子出息了考上城里的大學。
陳默話不多,大部分時間都在后廚忙活,或者安靜地坐在角落聽著,偶爾被問到了,就簡單應兩句。他喜歡這種充滿煙火氣的嘈雜,油煙味、海鮮味、酒糟味混在一起,讓他覺得雙腳踩在實地上。
一天傍晚,烏云壓得很低,眼看就要下大雨。
陳默趕緊跑到碼頭去加固他的“破浪”號。弄完回來,路過隔壁王大爺家,看見老大爺正顫顫巍巍地站在梯子上,想用塑料布蓋住漏雨的屋頂,風一吹,塑料布嘩啦啦地響,人也跟著晃悠。
“大爺,我來幫您!”陳默喊了一聲,幾步跑過去,扶住梯子,然后麻利地爬上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塑料布用繩子固定好了。
剛弄完,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
“哎呀!小陳!多虧你了!快進來躲躲雨!”王大爺把他拉進屋,屋里光線昏暗,但很暖和。王大爺的老伴端過來一碗熱氣騰騰的魚湯,“剛燉好的,快喝點暖暖身子!”
魚湯是用小雜魚熬的,奶白色,撒了點胡椒粉和蔥花,鮮得掉眉毛。陳默捧著粗瓷碗,感受著那股暖意從胃里散開,一直暖到心里。這種不設防的、簡單的善意,讓他緊繃了很久的神經松弛下來。
夜深了,雨還在下。返回店里的陳默一個人擦著桌子,準備打烊回家睡覺。店里的老舊電視機開著,播放著晚間新聞,聲音不大,只是個背景音。
他低著頭,專心擦著桌子上的油漬,耳朵里模模糊糊地聽著新聞主播字正腔圓的播報。突然,主播的聲音變得嚴肅起來:
“……下面播送一則國際快訊。據本臺最新消息,伽梵圣國國王夏爾瑪日前因突發疾病陷入昏迷,至今尚未蘇醒。其弟,親王潘迪特于今日宣布,根據王國憲章,他將出任攝政王,暫時代管國家一切事務。同時,潘迪特親王宣布,為維護國家安全與地區穩定,伽梵圣國將于近日舉行代號為‘海王之怒’的大規模軍事演習,演習將持續數周。此舉已引發周邊國家及國際社會的高度關注……”
陳默拿著抹布的手,猛地停在了半空中。
伽梵圣國?軍事演習?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電視屏幕。畫面正好切換到一段距離很遠、有些模糊的演習影像資料。幾艘水面艦艇在海面行駛,而在畫面的角落,一道熟悉的、流暢的黑色輪廓在水下高速掠過,雖然只有短短一兩秒,而且影像質量很差……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那輪廓……怎么看,怎么像“黑鯊”號?!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猛地跳了一下,然后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他以為自己已經徹底斬斷了過去,沉入了這片平靜的漁村,可為什么,僅僅是幾個名詞,一段模糊的影像,就能讓他的血再次熱起來?
他盯著屏幕,直到切換到下一個新聞。抹布從他松開的手中掉落,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濺起幾點水漬。
“陳默,你現在只是個漁夫……”他低聲對自己說,但聲音里卻帶著一絲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