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強迫自己繼續往下看,信的后半段,字跡明顯慢了下來,線條也柔和了一些,仿佛寫信人的心緒也稍稍平復了些許。
“我知道這個消息一定會讓你擔心,所以我沒有提前告訴你,為了防止我回不來,也掐斷了所有正常聯絡渠道。請原諒我的不告而別,伽梵圣國,我無法選擇逃避,必須要去,就像你當初一樣。”
“這些日子,在漁村看到你,努力像個普通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既為你現在這份難得的平靜感到高興,又有些說不出的心疼。你本該是翱翔于九天的鷹,而不是被困于這片淺灘的魚。”
“陳默,其實我……”
那句話寫到一半,后面被一道重重的墨痕粗暴地劃掉了,墨水甚至洇濕了紙背。
“如果……還有機會再見到陽光,我一定一定會回來找你。請你,務必照顧好自己,不準忘記答應過我的話。為了我,好好地活下去。”
落款只有一個簡單的“琪”字,旁邊還畫了一個小小的、笨拙的笑臉,看起來卻比哭還讓人難受。
信很短,李舟卻像是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才看完。他捏著那張輕飄飄的信紙,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出嚇人的白色。安琪……她這語氣,幾乎就是在交代后事了!
一股冰涼刺骨的無力感瞬間席卷了他全身,讓他手腳發麻。去救她?拿什么救?他現在只是個偏遠漁村里沒人搭理的小飯店老板兼掌勺“陳默”,一個身中“apty-4896”詛咒,連自己能不能活過三年都畫著巨大問號的廢人!他連聯絡基地的安全渠道都沒有一個,更別說調動任何能去伽梵圣國撈人的資源了!狗屁!
強烈的擔憂、憤怒和絕望像失控的海嘯一樣,瘋狂拍打著他僅存的理智。他猛地閉上眼睛,幾乎是出于身體的本能,下意識地,將一絲微弱的、混亂不堪的感知力,艱難地探向手中那張薄薄的信紙。
太久沒有動用這個該死的能力了。自從退役后,他就刻意壓制著。
此刻,感知力的啟動異常困難,像生銹的齒輪在強行轉動,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腦子里針扎似的疼。失控的感知電流雜亂無章地亂竄,但他還是捕捉到了一些殘留其上的情緒碎片——安琪寫信時那種極度的專注,一種不容置疑、近乎偏執的決心,還有……一絲隱藏在那份決絕之下的,深深的、無法言說的疲憊和恐懼。像是在走一條看不到盡頭的夜路。
信是真的。安琪面臨的壓力和危險,比字面上的還要巨大,還要絕望。
這一夜,陳默徹底失眠了。窗外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嘩啦,嘩啦,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聲聲清晰地鉆進耳朵里,像是在無情地催促著什么,又像是在嘲笑著他的無能為力。
安琪遠走的孤單身影,信上那道刺眼的墨痕,伽梵圣國的戰火硝煙,還有那該死的、懸在頭頂的“三年詛咒”,在他腦子里攪成一鍋滾燙的、令人作嘔的粥。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海面上還罩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陳默頂著兩個濃重的黑眼圈,眼神渙散,心煩意亂地拉開吱呀作響的房門,準備像往常一樣去出海捕撈新鮮漁獲,順便飄在大海上大海發發呆。
剛拉開小院大門,他就猛地停住了腳步,整個人都愣住了。
晨曦微弱的光線中,兩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并肩站在他那破舊小院的大門外,背對著他,望著遠處霧氣彌漫的海面。一個身形挺拔,站得筆直;另一個略顯壯實,雙手插在褲兜里,腦袋微微歪著。
是楚航和秦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