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開始吃飯的時候,蕭大堅回來了,還帶回清河縣梆子劇團的兩位年輕女主演來,男的叫金讓,是新鄉來的知青,女的叫瑩蓮兒,是鄭州來的知青。他們要在《抗日英雄武俊義》中飾演主要角色武俊義和白玉蓮,蕭大堅依然是樂和和的樣子,讓李鳳岐和燕之青放心了不少。燕之青也連忙拉著他們到了三嬸家,好說歹說地要請他們吃紅柳林的大鴨蛋。蕭大堅笑了,說道:“燕副書記,吃飯可以,俗話說的好啊,‘吃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不過,這飯錢,我們可是要出的,我們可不能在這事上犯錯誤?!毖嘀嘈χ饝耍瑤讉€人便到三嬸家。
看著他們幾個都到家去了,蓮子急忙跟翠蓮說了聲,趕回了家中。三嬸也已經和面了,笑著說道:“這個老蕭,愛吃他們山西的饸饹面,正好,上午的時候,銃子過來,把饸饹床子也修好了,咱就吃鴨蛋哨子饸饹面,看,這大鴨蛋,真好。”
蕭大堅聽說要吃饸饹面,高興得大笑了起來,說道:“三孩媳婦,給搗好蒜汁,這東西,無蒜不香?!鄙徸釉缫寻岢隽耸稻?,洗漱去了?,撋弮合裰粴g快的蝴蝶,說道:“大嬸,我會剝蒜?!比龐鹦α?,提出一提籃子大蒜來。蕭大堅拿出一骨朵,對著燕之青說道:“燕副書記,你看,這大蒜,紫皮硬茬,搗出來的蒜汁,隔夜不餿,這可是黃河故道的好東西啊,也就是大伙說的‘脆皮蘿卜紫皮蒜,青心萵筍大金蟾’,是黃河故道四寶啊,也只有這幾十里的黃河故道能長成這個樣子的特產來,一定要保護好了?!笨磥?,老蕭并沒有把昨天的調查當回事,依舊給燕之青說著清河驛的故事。
不大一會兒,在大伙的一致努力下,饸饹面出鍋了。三嬸也早已熬好了半鍋鴨蛋燒蘿卜丁的哨子菜,澆上一勺蒜汁,老蕭早已迫不及待地吃上了,邊吃邊說道:“三嫂,還是當初的味道,這手藝,是李鳳岐教給你的吧?!?/p>
三嫂笑了,說道:“這個可不是他教給我的,是銃子他媽都給我的,林之中兩口子,是有文化的人,在飯菜上還是挺講究的。”蕭大堅苦笑了一聲,沒有再接三嫂的話,而是說:“真好吃,老林兩口子,是地道的五臺人,面食做得也講究,不錯,更好的是,你三嫂學得地道?!?/p>
三嫂又笑了,說道:“蕭隊長,你們這些文化人啊,說話就是中聽,連夸人都會拐著彎,要是好吃啊,你就多吃點。對了,你們要是都來了啊,就把伙房扎在咱家,三嫂喜歡過大人口,我給你們做飯吃?!笔挻髨孕χ鴶[了擺手,說道:“一個劇團,五臟俱全,好幾十號人呢,你可做不及,我們還是要生火的,這個吳胖子已經給我們準備好了,你啊,就等著聽我們給社員唱戲吧,鄧書記有安排,這出戲,誰也擋不住,咱該咋唱就咋唱。”
燕之青吃出了一頭汗,看了笑呵呵的老蕭一眼,問道:“蕭團長,看來,對你的審查,過關了?”
蕭大堅笑了起來,說道:“哪兒會那么容易啊?要是那樣,還批判我這個錯誤思想干啥?我過了關過不了關,不算什么,關鍵是這戲,一定得唱,而且要唱好了。這不,他們兩個,也是迫不及待地要下來體驗生活的,要喝上幾口咱這清黃河的水,潤一下嗓子,把精氣神給提足了,戲就唱好了。三嫂,你看,他兩個這形象,和武團長、還有白隊長差多少?”
三嫂放下碗,認真地看著兩個年輕人,良久,才說道:“這孩子,長得還挺像松海的,不過,這女子,倒是單薄了些,玉蓮那孩子,可是大高個兒。不過,這總是唱戲嗎,只要字正腔圓,形像也是可以改變的嗎?!?/p>
“哎呦,我的三嫂哎,你倒是成了戲曲評論家了,這下子算說到我心窩里了,培養一個演員不容易,培養一個好演員,更不容易啊。他們兩個,對于自己要演的角色,了解還不夠啊,尤其是沒有經歷過戰火的洗禮,不知道生死離別的味道,更不能體會到戰友之間的情懷,不能正確地認識戰爭的殘酷與生命的無奈啊?;蛟S,在他們這一代人心里,人,只有好壞之分,而不知道人內心的復雜性啊?!?/p>
蕭大堅說起戲曲人物來,總是要鉆進他們的內心世界去分析的。這些日子,燕之青也似乎明白了戰爭帶給人們的復雜性,絕對不可以用一個好或壞來區分戰爭下生存的人們的。比如上午剛剛見到了那個李慶林他爹,明明是個地主后代,可卻又是被人瞧不起的小婆生的,他們,同樣同情革命,并做出了他們該有的貢獻的。
對于燕之青的看法,蕭大堅笑了,他說道:“燕副書記,下午,我再帶你去看一個大地主,他的故事,或許更具復雜性。”燕之青問道:“你是說李參謀長,還是?”
蕭大堅笑了,說道:“李參謀長,我們是要見的,他身上的謎團很多,但他對于抗日,是真心的,而我們今天,要看一個不真心,又迫于壓日,不得不和我們合作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