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青平對豐子澤的結論是五個字:他不是個人!
我是爹娘遭日本鬼子殺害后,整整餓了七天,才被娘救回到她家中的。那個時候,我才八九歲,但經歷過那件事之后,我懂事了,不僅幫助娘帶孩子,也幫助干活,家里的、地里的活,我都爭著干。郭鳳蓮和來好的老婆田玉蓮都說我象極了桂蘭姐,是個吃苦耐勞的好閨女,于是我就注意上了玉蓮姐,處處向她看齊。可后來,我慢慢知道了桂蘭姐的身世,知道她是被她婆子王大奶奶給趕出家門的,而且還有人罵她是個‘濫貨’,為了桂蘭姐姐,娘可真沒少和大奶奶家生氣。
有一次,大奶奶又到娘家門口胡觖亂罵,罵了桂蘭姐,就開始罵娘,罵她兄弟王廷玉,罵娘的娘家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得罪她了。鬧得整個寨子不得安生,氣得大爺王廷耀打自己的臉,氣得她娘家哥要和她斷親,有幾個伙計都看不下去了,給王來好說,他們想動手,那怕被官府抓去砍頭,也要為二奶奶爭回這口氣來,可娘說啥也不讓動,還說,俺大嫂有的是力氣,你不讓她罵我,她罵誰?總不能罵她自己吧。時間長了,我才知道,大奶奶是罵什么的,原來他認為王滿順遠行,都是娘的錯,是向娘發(fā)泄的,也是向她兒媳婦田桂蘭示威的。
后來,我看到,每一次大奶奶罵街,總少不了豐子澤在后面,要么裝好人,勸他姨不要罵了,要么進到娘家里,給娘訴苦,說他是如何如何幫助娘的,當時,我想,這個人還不錯嗎?后來,我發(fā)現(xiàn),娘對他,是極其冷淡的,桂蘭姐則根本不理他。有一次,我看見他摸了一下桂蘭姐的胸口,問:“弟妹,這都生過了,咋還那么主貴啊?”氣得桂蘭姐掂起掃帚,他才跑了。還有一次,他站在那里,看著娘喂?jié)M箱吃奶,那只假眼都能睜開了。
有一天,奇怪的事情發(fā)生了,他竟然拿著禮品,帶上他大舅陳老實,還有大奶奶來找娘。那一次,我才知道,大奶奶原來也會笑的,雖說笑得那么難看。我當時正抱著滿箱在里屋呢,聽了個門清。原來,他們是來求娘幫忙,找一找蘇大舅或者最好是宮本,給他謀個官干干。還說,蘇君成那個堂侄子根本靠不住,他是共產黨,最后會害了你的。還說羅子七也是共產黨,一個外人,咋能相信他?還問他們兩個給了你什么,你竟然讓蘇君成當了中隊長、營長,還給那個姓羅的花了那么多錢,讓他干了稅警隊的副大隊長,他又沒有往家給你拿回來一個錢……反正是說了一大通。
那一次,他們三個輪流上陣,說了好長時間,娘最后說了句:讓他先學會做人,然后再說吧。還警告他說:再敢對桂蘭動手動腳,我會向你們的頭頭反映的,就是你們說的宮本、劉振虎,我都認識。
日本鬼子投降后,我和桂蘭姐到縣城幫助俺嫂子蘇文娟辦醫(yī)院去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俺哥和大奎哥都是共產黨員,他就搬著俺三叔,跑到縣城告密,肯定地說羅子七是共產黨員,蘇君成是共產黨員,王來臣是共產黨,王義姐夫是共產黨員,好象還有一個叫什么‘四哥’的,也是共產黨員,他甚至懷疑,李鳳岐兩口子和宋天成都是共產黨員。這事,可以問俺三叔,我記得,那天俺哥好象生氣了,沒有管他們飯,他們到街上,正好碰見桂蘭姐他爹田茂恩,在醫(yī)院門口飯鋪里吃了飯,田老頭還在那兒記了桂蘭姐的賬呢,桂蘭姐提起她爹,就哭,提起這個瞎子,就罵,好象他騷擾桂蘭姐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可他怎么也沒有想到,接他狀子的人,卻是個共產黨員,最后通過與王廷玉心照不宣的合作,把這些人都給保了下來,也更加認識了這個人的真面目,所以,大奎哥當時就給俺哥說過,此人不能用,而不是后來傳說的“此人不可重用”。
就是那個時候,我又一次看到了他罪惡的嘴臉。那二年,我和桂蘭姐住在俺嫂子蘇文娟家后院的一個雜物間內,通往外邊是有一個小門的,還有一道不高的圍墻。
有一次,我值夜班回家,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有人吵、罵,說道:“他已經被槍斃了,人影都沒有了,你還在等誰,難道你想去跟死人過啊,年經輕輕的,何必呢?再說了,也不是什么黃花大閨女了,跟著我,咋啦?是少你吃少你喝了,跟你明說了,咱寨子上的人,誰不怕我?我也給你說實話,就是她蘇子蓮,我說話,她也得想幾想。我現(xiàn)在是小隊長了,再到二表叔那兒一活動,還不是中隊長、大隊長,跟著我,有你享的福。”
原來是豐子澤的聲音,那時王滿順剛被他叔‘假槍斃’了,知道的人只有王廷玉、俺哥和大奎哥幾個人,其他人,都不知道,就是俺娘、子七,李鳳岐,也照樣不知道,俺娘還和王廷玉因為這事鬧過好長時間呢,一直不理他。
我一聽,是他威逼著桂蘭姐跟他好、嫁給他呢。正在猶豫著開門不開門時,只聽見桂蘭姐大罵他禽獸不如,還伴隨著急促的哭聲、掙扎聲,我就跑到門口,猛烈地擊打門,嘴里喊叫著:“大奎哥,家里有賊!”那個壞東西,最怕李大奎了,也不知道從哪兒跑了,應該是從后邊院子里跳墻吧。
嘿,后來,桂蘭姐他爹為了一大家子人的性命,竟然把桂蘭姐的一生賣給他了,半袋子玉米面,讓桂蘭姐痛苦了大半輩子啊,下午還聽桂蘭姐說,他現(xiàn)在照樣還打著她,羞辱她,這日子,不是人過的啊。”
黃青平說這事時,氣憤之情是溢于言表的,蘇辰昌問道:“半袋子玉米面?他背回家的不是麥子嗎?”
麻喜倉也笑了,說道:“不錯,他背回家的是麥子,可他從黃茍信家弄走的,卻是玉米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