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結婚不久的蘇辰昌、張俊來得晚了些,他是和張得法、王滿箱夫婦一起來的,看到南旺表弟經銷店如火如荼的大好形勢,兩個人家也沒有進,便到經銷店幫忙去了。對于他們兩個,寨上的人并不陌生,不過,如今的蘇辰昌已經不再是幾年前那個年輕的秘書了,他如今又回到了田縣縣委,接手了田縣紀委書記。
蘇辰昌脫下外套,交給了張俊,便向老知青院走去,田桂妮、宋好過正領著幾個人給幾個生產隊來的車輛分配著化肥,蘇辰昌笑了,說道:“妗子,老宋,趕快給大伙分了,大伙還等著回去待客呢。”說著,就抱起一袋子化肥往車上放,大伙笑了笑,也加快了手中的動作。
孫俊剛跑了過來,笑著說道:“蘇書記,這裝卸化肥的活,你可干不了,你啊,還是幫助老麻他們賣日用品去吧,那兒,熱鬧。”
蘇辰昌笑了,說道:“我聽郝成功匯報了,昨天,那兒更熱鬧,孫支書,你說說,他們為啥要那樣干?我原本認為,王松芳還算是個明智的人嗎?”
“明智而無主見,私心作怪,沒有什么好稀罕的。蘇書記,看到沒有,一聽說分化肥哩,九個生產隊長來了八個,只有他們一隊,不要,說是怕花錢,你見過這號人沒有?這化肥指標,可是蘇廠長給我們特批的,用來扶持我們種菜的,這一勺子肥料下去,第二天,那青菜就長得發黑、發旺了,這么好的東西,他們竟然不要,不可思議。”孫俊剛抱怨著。
“對,對,對,他們不要,我們等著呢,孫支書,干脆給我們好了,我們田家垴生產隊,種的菜是最多的,咱這種平均分配的方案,本身就不合理嗎?”其實,田桂才已經裝好了化肥,就是不走,他是等著,再想多要幾袋子的。
蘇辰昌一聽,笑了,說道:“我看啊,這化肥就得多給俺舅點,你們想一想,前幾年那位田桂星當家的時候,田家垴的老百姓是守住水澆地去要飯,如今,換成了俺桂才舅,田家垴群眾的生活,得到了很大改變,這說明了什么?孫支書,你們村里,找到了俺二表叔和你,兩個好的帶頭人,田家垴找到了俺桂才舅這個實干家,這就是經驗,至于一隊嗎,你們還得找個好生產隊長,千萬別小看這個生產隊長,他可是一個生產隊幾十戶人家人的主心骨啊。”
孫俊剛和大伙都笑了起來,說道:“蘇書記,你算是說到點子上了,我們啊,原先怕的是田家垴、雜垴窩、麻門這幾個生產隊,誰也沒有想到會操一隊的心,聽你這么一說啊,我們算明白了,條件是客觀的,人的因素更重要啊。”
蘇辰昌笑了,說道:“你們才是真懂,我是假懂。對了,對于實行土地聯產承包責任制,你們是如何想的?我看,這里就少了俺二表叔和王松芳,人,也算齊了,大伙都說說。”
有幾個生產隊長說,上邊讓咱咋辦咱就咋辦唄,分了也行,大伙各干各的,自由了。孫俊剛卻不無擔憂地說:“分,恐怕是大趨勢,也是件好事,我們阻擋不了,但是有幾個問題還是要解決的:一是如何分?二是如何保證我們前幾年修的水利工程正常運轉?三是各戶單干之后,我們的青菜、農副產品如何布局、如何經營?這三個問題如果解決好了,分與不分,都不會影響我們發展。”
蘇辰昌笑了起來,說道:“孫支書,有你這三問,我們就放心了,縣委還擔心你們這樣發展迅猛的農村集體經濟,如何選一條適合自己走的路子呢?現在看來,我們的擔心是多余的了。好,走了,桂才舅,去晚了,二表叔家,可是要開席了。”眾人又笑了起來。
“這個,可不敢用棒槌使勁地錘打,用點洗衣粉,化開了,輕輕揉搓就行了,要是用棒槌,那就壞了。”經銷店里,張俊正認真地給幾個婦女講解著,如何洗滌絲織品,看到孫俊剛和蘇辰昌走了進來,把手中的東西遞給了渠鳳,沖著王南旺說道:“不給你干了,口干舌燥的,也不謝謝姐。”
王南旺也笑了起來,說道:“謝謝,你和姐夫晚上都別走了,我關了店門,請你們吃烤魚,如何?”
“烤魚,哪兒有做烤魚的?”蘇辰昌問道。
“噢,桂才隊長家的那個老二,田廣成,自家在水庫邊開了個小燒烤店,生意紅火得很呢。”孫俊剛說道。
蘇辰昌點了點頭,說道:“年輕人,敢想敢干,到什么時候,也餓不著,只有趴到那兒,想歪門兒的,不行。錢,是掙來的,不是訛來的,對于他們訛錢這件事,不僅你們要說,我們也要說,這個階段,看到別人生活過得好了,有極個別人便生出了個‘紅眼病’來,不打擊一下,不行。”
孫俊剛的心頭一顫,看來,王來賓這一次,是撞到槍頭上了。
王勝利是來趕會的,也是來給老朋友王滿倉的老娘慶生的,攤位就擺在王滿倉家門口,他還帶著兩個女徒弟,正丁丁當當的敲打著銀貨,做為老熟人,羅子七正看著他的手藝,和他說著閑話:“勝利,你小子這可是又趕了會,又串了親戚,這可是拉屎搋茅眼,兩不誤事啊。”
王勝利笑了,說道:“羅書記,我王勝利是個走南闖北的浪蕩漢子,佩服的人不多,滿倉哥,算是我打內心里佩服的朋友,人家說出來的道理,就是管用。”
羅子七笑了,問道:“你這個家伙,又是收女徒弟,又是建門市哩,你也不怕工商所查你?”
王勝利笑了,說道:“咋不怕,咱可不敢建什么工廠,跟社會主義對著干,不過,滿倉哥說了,咱這叫社會主義的有益補充,所以,再不收工人,只收徒弟,個體戶、個體戶而已。”
羅子七似乎聽出來什么了,可又一時轉不過彎兒來,說道:“勝利,這徒弟和工人有什么區別嗎?你不給他們開工資,那可不行啊?那也是違法的啊,你要是開了工資,那不還是工人嗎?”
在一旁看熱鬧的蘇君成笑出聲音來了,說道:“子七,你不要聽他在這兒胡說,什么徒弟啊,那就是工人,他們啊,是在打政策的馬虎眼。不過,王勝利,你放心,國家會慢慢放開有關私營企業的政策的,現在叫‘個體戶’,對于生產、經營范圍、用工等,都有明確而嚴格的規定,你放心,用不了幾年,國家便會逐步放開的,到時候,就王勝利就是建立一個銀貨加工廠,也是合法的,你敢不敢建廠啊?”
“敢,我早就想著建個銀貨廠了,蘇書記,還是你水平高,你這一說啊,我心里就有方向了。”王勝利發自內心地說道。
羅子七略顯尷尬地說道:“勝利,你小子是看不起我這水平啊,老子白保你了,你就沒有看看,宋鄭馮……”
羅子七的話還沒有說完,王勝利咳嗽了一聲,羅子七扭過頭去,只見水井那邊,宋鄭馮正站在水井東側,看著自家的幾個孩子向這邊走來,寨門口處,他們的舅舅田桂才也提著禮品走了過來。
羅子七嘆了口氣,說了聲:“斗來斗去的,把親情都斗沒了,圖個啥?”
蘇君成說了聲:“那種事,一去不復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