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建國看著王南旺和羅子七兩個人的形象,大笑了起來,說道:“你們啊,怎么也不先拍個電報,讓我去接你們,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頭吧,咱們這苦縣啊,地處豫、魯、皖三省交界之地,天高皇帝遠的,什么事都有可能發生,這不稀罕。”于是,又讓他們到廠里自辦的澡堂里洗漱了一番,換了身干凈的衣服,這才領他們到了搪瓷廠外一家干凈的小店,用起早餐來。
苦縣的早餐很特別,沒有說話,先溫了一大壺當地人叫作酩醯子酒的小米酒來,加上幾下嫩姜片,喝下去有淡淡的酒味,更多的則是小米的清香和嫩姜片的辛辣味道,一杯下去,挺享受的,一下子讓劉百發和王南旺又感覺到生活的美好來。
馬建國笑了笑,說道:“二位兄弟,咱這是早上,先墊墊底,我也不讓我們副縣長、主任過來陪客了,這里,就我和廠里的辦公室主任兩個,少喝點,留著量,中午開戰。”說話間,那個辦公室主任指揮著服務員,早已上了菜,先是四個甜食馃子,又是四個精致涼菜,再是四個小炒熱菜,后是兩個熱湯,一葷一素,劉百發笑了,說道:“馬廠長,這也叫墊墊底啊,我看,這就是正席。”說著,又喝開了那小米酒,馬建國也不回答他,只是殷勤地勸著他們多吃點。
就在這時,服務員又端出四個大海碗來,每人面前擺開了,原來是四大碗熱氣騰騰的鮮豬肉湯,里面放有各類下水,香氣撲鼻,品相誘人,劉百發大小道:“馬廠長,這一大碗,可真是吃不完。”
馬建國也笑了,說道:“吃不完可不行,這東西,好吃得很,把豬身上所有的精華都取了過來,來,來,來,二位,吃這種豬肉全湯,豈能少了苦縣的吊爐大燒餅,說著,從服務員手中接過一個筐子來,里面放著十來個圓圓的透出香甜氣息的大燒餅來,劉百發說道:“這個好,來,南旺,吃一個,這家伙,不僅有油香、芝麻香,還有蜂蜜的香甜,軟糯可口。”
馬建國點著頭,只管勸著他兩個吃,王南旺覺得,生意做不成,還要這樣大吃大喝,實在有點不好意思,便看了馬建國一眼,說道:“建國哥,這一路之上,治安狀況如此不堪,我看這生意,恐怕不好做啊。”
沒想到馬建國竟然哈哈大笑起來,說道:“兄弟,你只管吃喝,生意,只要你們來了,那就做成了,你是怕一路之上那些家伙吧,不用怕,哥哥有的是辦法,你們跑長途的有幾輛車啊,等你們走的時候,我送給你們幾個軍牌,再送給你們幾個軍官證,他們路上的那些家伙,敢和解放軍叔叔斗嗎?”
劉百發驚訝地看著馬建國,心想,這窮地方的人,膽子可真不小。而王南旺似乎還沒有醒悟過來是怎么回事。
接下來,苦縣的領導更是讓他們大開了眼界,不僅是高規格的接待,應接不暇的酒杯,更有,他們接到了一個天大的繡球,苦縣同樣要上一個化肥廠,還有一個雪茄卷煙廠,他們需要的是煤炭、卷煙專用紙張等,而且最好是大指標的煤炭、大批量的紙張。一路上的運輸安全問題,對于他們而言,那就不是個事。
歷經傳奇的王南旺和劉百發圓滿地完成了他們的經營計劃,坐上馬建國的吉普車,回田縣來了,二人自然是有了諸多感嘆。得到如此厚重的一份禮物,吳三中二話沒說,便把田縣煤炭運銷公司家屬院建筑工程交給了王南旺。一切都按想象般進行著。
豐潮感嘆著人生的諸般不順利,每日給自己卜上三五課,每一卦得來的結果都不盡相同,有時是相承相轉的,說是從“初六”到“九五”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讓豐潮感覺到自己是潛龍在淵,蓄勢待發的;可有時候,卻又搖出一些豐潮極不愿意看到的“否”、“訟”之類的卦爻來,著實讓人不解。最終,他覺得,不是自己的原因,而是自己生命中的那個貴人出了問題,鄭冠球這棵大樹,不行了,他已經不是自己的貴人了。貴人不幫,老虎轉為喪家犬,對自己是有百害而無一益的。于是他急急地推算著自己貴人所在的方位和生辰八字,人物長相及性格特征,自己前往求見貴人的方式等等。就在這時,他終于搖出了一卦,“家人卦”,內火外風,貴人相助,萬事亨通。豐潮終于笑了,看來,離自己抬頭的日子不遠了。
比起哥哥豐潮,豐潤到是直接得多,一個黑夜,他帶領他的弟兄們又一次掐斷了達摩嶺煤礦的道路,理由很冠冕堂皇,不為金錢利祿,只為達摩嶺群眾出口惡氣。他沖著前來和解的煤礦辦公室主任馬勝利暴跳如雷:“姓馬的,我知道你的后臺有多硬,你哥馬先進是副礦長,你伯馬奮進是省里的大官,但我不怕,為什么不怕?我要為達摩嶺的老百姓伸張正義!你們是叫達摩嶺煤礦吧,為什么不叫賈洼煤礦呢?是因為你們的煤礦,挖的是我們達摩嶺村的土地,吃的是我們腳下的煤炭,喝的是我們達摩嶺村的水,品品良心,我們的青菜供應,是比他們賈洼的質量差,還是我們的價格高,還是我們送的不及時,還是我們訛詐你們了?都沒有吧?這也沒有,那也沒有,而且,麻喜倉礦長定的合同還沒有執行完畢,你們就貿然撕毀我們的青菜供應合同,是可忍孰不可忍,我,豐潤,本人與青菜供應半毛錢的關系都沒有,這一次,我就是要伸張正義,事情不說好,想走路,門都沒有。”
馬勝利理虧,紅著臉不再辯駁,只是一味地說:“豐隊長,你看這樣行不,先把路給弄通了,其他的事,等楊礦長回來再談,我們都是當兵的,也當不了這個家啊。”
沒想到馬勝利的退卻,使得豐潤的進攻更猛烈些,他大叫道:“楊春喜,他算個什么東西,還沒有到煤礦上任兩天,就收受賈金旺的賄賂,我才不怕他呢,有種讓他過來找我。”
事情一下子僵持了下來,得到信息的楊春喜向隗鎮派出所報警,岳喜成派兩名警察到了現場,登記了一番,對前來處理問題的馬先進說了句:“你們違反合約在先,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