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青良沒有給他堂叔黃茍熊放臉,冷冷地下了逐客令:“違法犯罪的事,以后少找我。不是像你們說的那樣,牛,找回來了,鄧德金也原諒了他,就沒有事了。法律,是鐵,是有硬性規定的,我,給你們開不了這個口子。沒事的話,你們回去吧?!?/p>
黃茍熊黑乎著臉,帶著他的兩個兒子黃占領、黃占有離開了蘇文娟家。只聽身后,蘇文娟對著黃青良說道:“辦不辦,辦成辦不成,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這下子好了,茍熊叔一家,算是得罪完了?!庇致牭近S青良近乎咆哮似地說:“怎么,一個個不爭氣的樣子,青占偷人家的牛,就有理了,我不這樣說,還咋說!”接著又是猛烈的關門聲。
黃茍熊看了兩個兒子一眼,就往城外走去,沒想到豐潮正在不遠處站著呢?看見了他們父子,連連向他們招著手,表現出極度熱情的樣子。三個人便走了過去,黃茍熊客客氣氣地喊了聲:“豐校長,忙著呢?”
豐潮看了他們一眼,說道:“還沒有吃飯吧,家里出了事,總也不能餓著啊,走,到飯店吃碗燴面去。青占的事,我也是剛剛從俺姨父王滿囤那里聽說的,這不,又來找君成書記問問啥情況。你們啊,找錯人了,共產黨的天下,書記當家,他黃青良一個政協主席,也就是個配式、閑職,沒有什么實權的?!闭f話間,便拉著他們父子到了新華酒樓。
由于還不到開飯時間,大廚黃刺猬正在大門口整理著一塊臘肉,這東西,是剛剛從南方引進的,用蘿卜干炒出來,有一種特殊的香味,這些日子,新華酒樓的蘿卜干炒臘肉,賣得正火。黃刺猬見豐潮領著幾個農民打扮的人過來了,并沒有太在意,還在用刷子猛烈地去除著臘肉表皮上的灰燼。
豐潮笑了起來,和黃刺猬開著玩笑,說道:“你這個刺猬啊,你們一家子來了,也不站起來迎接,沒有禮貌,沒有禮貌?!秉S刺猬這才仔細地看了看,是寨上的黃茍熊父子,于是站了起來,放下手中的臘肉、刷子,從兜里掏出煙來。
豐潮又問了聲:“老程呢?”黃刺猬知道他和程建潮是酒友,也知道因為他常常在這兒簽單,吧臺上管賬的玉霞還得找一中的劉秀生校長要賬,程建潮經理并不待見他,于是便搪塞道:“縣社開會去了吧。”
其實,豐潮也就是一問,表示自己與這個酒店的老板是哥們,于是便又對柜臺里坐著的服務員玉霞說道:“給我在二樓開個房間,讓服務員先給我們倒杯水,老家的鄉親來了,我們先說點小事,一會再點菜吃飯?!?/p>
玉霞稍稍地撇了下嘴,便喊了聲:“小黑妞,上去給豐校長開個單間,先倒上水?!闭f話間,一個長得黑黑的卻極度標致的女孩提了一壺水便向樓上跑去。
豐潮領著他們爺仨,很快便進了屋,他們三個,何時進過飯店,一時之間,竟然手足無措起來,也不敢落座。最后還是豐潮拉著黃茍熊坐了下來,他們哥倆這才挨著他爹坐了,一時也不敢長出氣了。
豐潮這才關上了房門,說道:“青占這事啊,可大可小,關鍵得找對人,走對路。你們去找青良,絕對是找錯人了。我剛才已經跟你們說過了,或許你們不知道他這個政協主席是干啥的?其實,就是個會楦兒,每當縣里開會的時候,他坐在那兒,充個人數就是了。我再給你們舉個例子,咱們村的王滿倉,不也是個政協主席嗎?你們想想,他一個大地主的兒子,又不是黨員,僅僅靠著蘇君成等人的關系,便賞給他這樣個小官當當,能有啥權力???”
豐潮對黃茍熊父子,說出他對田縣官場的見解,父子三個聽得云天霧地的。他們根本不懂豐潮所說的什么政協主席,他們只知道,黃青良是個法院院長,是專門管人生死的,就是過去的縣太爺。
豐潮見他們謎瞪的樣子,于是又說道:“常言說,縣官不如現管,青占在隗鎮出了事,你們跑到縣城,有什么用?。磕銈円矝]有想想,是誰抓了青占?。课呵嘣?、岳喜成,你們不在他們那兒花錢要人,卻跑到這里找黃青良要人,這不是隔著桌子拿饃嗎?我給你們說實話吧?!必S潮壓低了聲音,神秘地說道:“他們公安這條道上,干什么事,都是有明碼標價的。比如打了人,得花多少錢保出來?偷了東西,得花多少錢?強奸了人家女孩,得花多少錢?那都是有定數的,如果再找對了人,很快便會辦成事的?!?/p>
黃青有終于明白過來了,急切地問道:“豐校長,你說說,像我們青占這事,得找誰,得花多少錢才能把青占給放了。”
豐潮說道:“看在我們是一個村的份上,我也就給你們明說了,這田縣公安局、檢察院、法院,誰跑得最精通啊?我,豐潮,至于王滿倉他們,大門都進不去,更不要說讓他們放人了。我再問你們,俺老婆叫啥???岳惠敏,是吧,知道我和岳喜成啥關系了吧,我是他姑父,親姑父?!?/p>
黃茍熊爺仨一聽,似乎看到了希望,急忙問道:“豐校長,你說,得多少錢?”
豐潮嘆了口氣,說道:“要說青占這事,說大不大,可以判個行政拘留十天半月,也可能判個三年五年,搞不好也會判上個十年八年的。錢嗎?說句實話,我也不會花你們一分,我們田縣一中,有的是錢,我這個校長,也同樣有的是錢,只是喜成那兒,恐怕最少,也得5000塊?!?/p>
豐潮此語一出,黃茍熊的雙腿便又軟了下來,黃青有、黃青領哥倆也低下了頭。豐潮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道:“不能再少了,再少了我可張不開嘴,上一回,賈樓的賈真理,偷人家兩只羊,找到我,還花了8000塊呢。這個,你們可以去問問、去問問,不慌、不慌,其實,讓青占住幾年,長長記性也中,里面是啥滋味,你們可以下去問問黃刺猬、問問黃刺猬。”豐潮說著,已經站起身來,或許他覺得,自己三碗燴面的“魚餌”,有可能會泡湯,便有了逃席的意思,說道:“要不,你們爺仨,在這隨便吃點,我晚上還得和蘇書記去喝酒呢?!?/p>
說話間,已經走到了房間門外,還覺得尚有一絲希望,又回頭說了聲:“明天、后天,我在老家呢,要是真想辦這事,到俺家去找我。”說著,一溜煙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