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打發走前來探信的鄭來順,王松芳又到了支書孫俊剛家,手里拿著一張取款條子,寫著房屋包賠的金額,注上了妹夫田廣發的名字,帶有幾分威脅的口氣,說道:“孫支書,這個錢,已經撥付到大隊賬上幾天了,怎么就不給受災社員發放啊,是想貪污啊,還是想挪用啊?我看咱這班子啊,真是黃鼠狼生豬娃,一窩不如一窩了。”
孫俊剛還沒有說話,老婆蘆明霞卻不依了,反唇相譏道:“看來,前一窩連黃鼠狼也不是啊,那是驢,是狗,還是禿孫啊?”王松芳哼了一聲,說道:“男人家在這兒說話,女人們起什么高腔,有本事,管好自己男人,錢,裝到別人女人褲襠里了,還在這兒幫助查錢呢,可笑。”
蘆明霞一聽,更加不依了,停下手中的活計,走到了王松芳面前,說道:“姓王的,我可不管什么姑父偷娘家侄女、姐妹陪一個男人睡覺的事,也不管哥哥花了妹子,用不要臉換來的錢。今天,在這兒,你得把話給我說囫圇了,俺家老孫,是睡了你媳婦,還是睡了你閨女,要是那樣,我得買掛鞭放放,慶祝一下,不知道俺家老孫還有恁大的本事,讓人給找上門來了。”
王松芳的臉,氣得如同豬肝一樣,整個人都在顫抖著。他覺得,自己本來是給孫俊剛來個下馬威嘗嘗,讓他趕快把妹夫田廣發家的包賠款給辦了,因為他從王松理那里,已經得到了實信,金霞辦回來的錢,少的很,根本不可能全部解決的。沒想到,話卻被蘆明霞說成了這樣,他感覺到自己受了奇恥大辱,一屁股坐在了孫俊剛家的院子里,說道:“那好,不要臉的臭女人,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是在罵誰?否則,哼哼!”
“我罵誰誰清楚,這罵名,誰想往家領,誰就來領。”蘆明霞也坐了下來,和王松芳對峙著。聽到吵架聲音的鄉鄰早已在孫俊剛家的大門外議論紛紛了,當然無外乎錢和褲襠。
田廣發是從賈洼道路工程工地上下了工,沒顧得上吃飯,就匆匆趕到了孫俊剛家,看了看門口圍著的幾個人,憨厚地笑了笑,沒有說話,便進了孫俊剛家,一看院子里那架式,呆了下來。
孫俊剛見老婆和王松芳如兩條惡狗般飆上了,一時竟然不知說什么好了,見田廣發進來,便氣不打一處來,喝叫道:“怎么,一個到家討賬還不夠啊,還要來兩個,不就是一處莊子包賠錢嗎,還想要兩垡?我告訴你們,是公家欠你們的,不是我孫俊剛個人欠你們的,到我家里來干什么?明天上午,到村委會要去!”
田廣發一聽,明白了,原來,他丈哥王松芳也是來要錢的,而且要的是自家的包賠款,于是急忙往回退,邊退邊說:“孫支書,那好,那好,我讓俺娘明天上午去,謝謝了,你們真是為我們著想,謝謝了。”
孫俊剛似乎得著了理,沖著王松芳說道:“聽見了吧,冤有頭、債有主,這錢,不是你王松芳的,來花親妹妹的錢,臉也不紅一下,聽說,孩子那三十塊的吃奶錢,也給松枝截了,哼哼。”
王松芳被孫俊剛的話給徹底激怒了,他大叫著往孫俊剛身上撲來:“我就是花了,咋著?那是俺自家的事,總比你們這些花公家錢的貪污犯強得多,我就是要主張正義。加工廠,俺南旺爺支付給大隊的土地補償金,你和那個騷女人花到哪兒去了?大伙賣的菜錢,為什么不及時給大伙結算?鎮政府撥付的包賠款,為什么不敢給大伙說實話?”邊說,邊一跳大高地向門外走去,他似乎找到了真理般大聲質問著孫俊剛。
孫俊剛也毫不示弱地趕了出來,同樣大聲叫喊道:“錢,到哪兒去了,老鱉孫知道,他娘的,還有臉到這兒來叫陣,回去問問老鱉孫,老子這賬是給誰還的?不要臉的東西!”王松芳一聽,回身彎腰,便一頭向孫俊剛撞去,嘴里高喊著:“支書打人了,支書打人了,快來救人啊。”
眾人面面相覷,知道王松芳難惹,誰出面便會沾上誰沒完,沒有人敢上前攔阻。就在這時,寨門口跑來幾個小伙子,留著長長的頭發,蓋著半拉臉面,腰里別著砍刀。眾人大驚,急忙向后退去,遠遠地停下腳步,一看,除了田桂星家那個老二田廣達外,沒有一個認識的。
田廣達并沒有阻止他們,而是站在了他們身邊,冷笑一聲,說道:“二位,繼續你們的表演,讓老子看看,貪官是如何斗貪官的?”
孫俊剛、王松芳一看田廣達那張冷酷的面孔,微微顫動的雙腿和他腰間別著的一把彎刀,心里一顫,便立時冷靜了下來。他們可是聽說過,正縣有個砍刀幫,為首的頭領名叫“田縣大猩猩”、“田縣星爺”,意思是那人身體魁偉,心狠手辣。有人懷疑,這個“田縣星爺”就是田桂星,而他的兒子田廣達是他的“太子”,是正縣砍刀幫名正言順的“少掌門”。
見二人愣了下來,田廣達發話了,說道:“奶奶的,老子今天是路過,沒空給你們評理,給老子聽好了,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老子可沒有耐心跟你們上政治課,老子還要去發財呢。”說話間,眼睛直直的看著他們二人,極度冷淡地說道:“你,王松芳,再敢動我家一分錢,老子砍了你的手,你,孫俊剛,老子按你說的,明天上午,把錢如數查給俺娘,少一分,老子剜了你的狗眼,叫你他娘的看人低。”
說完,田廣達回頭,沖著已經拔出砍刀的幾個弟兄擺了擺手,生氣地叫道:“誰他娘的讓你們拔刀的?放回去!都他娘的給老子聽好了,這就是達摩嶺寨,這里面,好人多,以后誰他娘的在這一片做生意,都得從這寨子邊繞過去,老子要是聽說誰進寨禍害人了,一個字,他娘的,砍了!”說完,大搖大擺地出了寨門,上了停放在經銷店門口的幾輛摩托車,轟鳴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