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同之是和他哥皮洞之,以及阿村村主任王小五一同來見王滿倉的。王滿倉沒有等來吳大用的吉普車,是坐班車回來的。或許是吳大用根本沒有想到他和閻國慶、周振杰在一起。而又通過周振杰,找到了董美麗。周振杰還一直要閻國慶請他兄弟田縣紀委書記閻海慶同坐,王滿倉正要給閻國慶使眼色的時候,閻國慶說了一句:“周書記,剛才人家的秘書不是說了嗎,中午縣委吳書記要開會呢。非見他干啥啊?俺哥倆,因為你嫂子和他老婆在侍候俺娘的事上,鬧得不愉快,我們哥倆也是極少說話的。”
王滿倉笑了,看來,閻國慶對于這個周俊杰也是有防備之心的,不過,這瞎話編的,倒是十分不美好。因為,閻海慶的老婆趙麗嫚,已經由中州市農委調回了災后重建指揮部,和兒子王全旺一個辦公室,聽兒子說,他們兩口子待老人挺好的。只是這個周俊杰,聽表侄李大怪,也就是李大奎的兒子、無梁鎮李家集的村主任說過,周書記這人,倒是個好人,只是啥都干不成。
飯桌上,略顯尷尬的董美麗很快便被王滿倉這個大度的農民給寬慰了,他似乎忘記了以前所有的不快,忘記了歲月帶給他們的仇恨,忘記了生活的逼迫和苦難。她覺得,這個王滿倉,比起自己的老師王滿囤來,不僅僅多了幾分樂觀,更有著常人難以想像的堅毅與容忍,眼睛里充滿著智慧與深不可測的內心世界。或許,在他的眼里,他已經看透了一切,甚至是自己不堪的過去。
四個人的酒席,進行得平平淡淡。飯后,董美麗向王滿倉發出了邀請,說是商量一下孩子們的婚事。閻國慶見了,急忙說自己還有事,讓樓下的辦公室主任結了賬,走了,周振杰看了看王滿倉和董美麗,也只好站起來,走了。董美麗并沒有說孩子的事,只是對王滿倉說了句:“國慶,是個實在人,老周。”她沒有再說下去,而是搖了搖頭。接著,又說了句:“孩子們的事,讓他們當家吧,都老大不小的了,說到哪兒,我和老鄭承到哪兒,我聽冠珠說,運銷公司老吳那兒不是要蓋家屬房嗎,要是不太貴的話,我和老鄭就把錢給掏了,權當打發閨女的嫁妝。”
王滿倉笑了,說了句:“城里這么大一處宅子,還不夠他們住的。”就沒有再往下說,二人握了下手,告辭了。到東關外坐了去玉縣的班車,便回到阿鎮來了。
皮洞之弟兄兩個,還真是有急事,但不是喝酒的。因為,昨天鎮里開干部會議的時候,吳大用發了邪惡之火,大罵他們這些村支書、鎮直企業渾蛋,阿鎮的經濟指標排名,下滑了,同期比也下滑了,增長速度更是不到全縣的平均水平,他質問著他的部下,是干什么吃的。
王滿倉笑了,說道:“下個月,你們給他趕上去,不就得了,擱住發這么大的火嗎?”
三個人枯皺著臉,皮同之說道:“三哥,開玩笑的吧,這可是錢,你說上去,它就上去啊?這氣球,可不是亂吹的。”
王滿倉笑了笑,說道:“同之,你那兒,任務最好完成,下個月,正是秋種時節,光化肥這一項,你就能超額完成任務。”
皮同之苦笑了一聲,說道:“中,倒是中,只不過有兩個現實問題,一個是沒錢進貨,備不了那么多化肥啊?二是吃了上頓,下頓咋辦?過了這兩個月,化肥可就賣不動了。”
王滿倉笑了,說道:“沒錢,好說,供銷社是干啥的,合作經濟組織嗎?你,可以向信用社申請短期貸款,直接撥付到化肥廠的賬戶上,賣完化肥,直接還賬,利潤不就出來了。你,還可以發展社員股金,給內部職工、群眾支付利息,可以比銀行存款稍稍高那么一點,錢,還愁嗎。”
皮同之點了點頭,說道:“照你這樣說,錢倒是不愁了,可接下來該咋辦啊,總不能老是干這一錘子買賣吧?”
王滿倉說道:“怎么能呢?接下來,便要解決你們哥倆共同的問題,阿鎮,可是我們田縣最富裕的兩個鄉鎮之一,人家隗勝利能建個商業街來吸引群眾,你們阿村,就不能也劃出一塊地皮來,建一個農村集貿市場,吸引個體戶入住,你哥收攤位費,掙錢。你,搞批發,讓個體戶搞零售,同樣掙錢。小五哥,組織你們村上的群眾,搞小吃、出售農產品,照樣能掙錢。要是再開個酒店什么的,同樣掙錢,而且是掙大錢。你們說說,這門兒,中不中?”
“酒店,三哥,你不是說夢話吧,在咱鄉下搞一個大酒店出來,有人來住嗎,有人來吃嗎?”皮洞之驚訝得張大了嘴巴。
王滿倉笑了,說道:“老皮,你還記得上次中州礦務局的牛總來咱阿鎮考察時,是怎么說的,他們要在我們阿鎮蛇溝,新上一個大煤礦,光工人,就得三千人以上,還要幫助我們田縣,在王村建一個大發電廠,光工人,同樣在三千人以上。而且我從馬春梅礦長那兒得到了確切的信息,省里已經批準了他們的項目,資金很快便會到位的。有了這兩個大型的國營企業,阿鎮還不得火爆起來,恐怕,這酒店,你建晚了,建小了,設施不漂亮了,都不中。”
三個人聽著,笑了起來,皮洞之說道:“三哥,這啥問題,到了你這兒,便會迎刃而解了,你說,這么好的事,我們咋就沒有想到呢?同之、小五,我看我們也別等著喝酒了,同之,你去阿鎮信用社說貸款的事,再連夜開個職工會,把資金這事,給落實了。我和小五,找幾個隊長商量商量,看看市場建在哪兒合適,咱啊,再去看看隗勝利那邊的情況,十天之內,所有這些,必須落實下來。”
幾個人剛要出門,不料卻和吳大用撞了個滿懷,皮洞之幾個人嚇得不敢說話了。吳大用也沒有理他們,他們三個臉一紅,便逃跑似地走了。
原來,從中州回來,心急火燎的吳大用確實沒有找到王滿倉。他是吃中午飯的時候,就從中州市區趕回來了,到縣委大院一問,說是正開常委會呢,又到王滿倉家一看,還鎖著大門呢,聽到他拍門的聲音,驚動了的鄰居云晨,告訴他,滿倉并沒有回來。他又急忙回阿鎮來了,對于兄弟吳二用的事,他已經上了火。
“基本上定了下來,但是必須讓二用做出讓步,要么他調走,要么馮國辰調走,至于王松論,恐怕還要答應他一些條件的。讓吳二用知道,什么叫‘好人不聽狗叫喚’,跟他家的人做對,沒有一個好果子吃的。更何況,陳家印那小子,已經進了縣紀委,有一點風吹草動,在他那里,便會成驚濤駭浪的。”吳大用這才長出了一口氣,只要兄弟不進監獄,他這個當兄長的,也算是盡到責任了。
王滿倉卻又說道:“獻洲聽你的,你是他的老領導,你可得給他說明了,陳家印是條咬人的狗,千萬不可相信他的話,別被他蒙騙了,一個連老婆都能送給別人睡的人,會有什么道義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