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煙火人家(297):荒唐的夜(第1頁)
沒有月亮,沒有星星,沒有烏云,卻看不見天,孫有才嘆了口氣,關上了大門,常言說,“早霞不出門,晚霞走千里”的,可今天這晚霞,是不是有點燒過火了,把這天都給燒灰了。
又給大黑騾子淘了一槽草,和它說著話,又撒了一把料,這才坐了下來,點上一根煙,慢慢地抽著,聽著老伙計一下一下咀嚼著草料的聲音,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來。
兒子孫俊剛過來了,給他又遞過來一棵煙,孫有才沒有知覺般地又接了過來,輕輕地轉動了自己手中的那棵煙兩下,便把兒子遞過來的這棵給接了上去。爺倆又抽了一會,孫有才說道:“早晚都是人家的,趁早讓出去吧。南孩入黨是早晚的事,渠鳳入黨,可是分分鐘的事,人家可是根正苗紅啊。趁現在還年輕,早早滿倉,看能不能安排個工作,總比窩在家里強。”
孫俊剛點著頭,他同樣知道自己這一步走錯了,渠鳳說得對,自己只知道“行好”,而不知道如何壯大自己,手里沒錢,說話沒權。他更知道,接下來的鄉村規劃建設、公糧及統籌、提留的催交在多難,達摩嶺村群眾愛告狀,是出了名的,稍有不慎,又被人抓了把柄,還不如及早退出呢。
就在爺倆嘆息的時候,大門卻“吱吜”一聲打開了,是金蓮接女兒袁晨從加工廠回來了。孫有才又嘆了口氣,同一天參加工作的,自己家的小虎還是個男孩子,到現在還是個扛棉花包的工人,而這個袁晨,一個丫頭片子,竟然從質檢員干到了質檢組長了,工資也比自己孫子高出十幾塊錢來。孫有才覺得,自家人遠比袁家人聰明,可這一切又是為什么呢?人家金蓮,村委會的會計剛卸任,便又到了紙制品廠當上了會計,光他一家,就入了袁歡、袁歡老婆張玲玲、金蓮和小女兒袁曦四股,聽渠鳳那口氣,收入肯定比加工廠的正式工還要高,而且是高得多。
孫有才努力地聽著,母女倆并沒有立即關門的意思,門口好像還有其他人。果然,是陳三好的聲音:“嫂子,明天一大早,你就送過去吧,保證比鳳收的價錢高,而且是現錢,豐潤哥說了,誰敢再欠咱們送菜的錢,礦長別想干了。他說話可有意思了,說他是一把斧子,要兩面砍的,老百姓要是無理取鬧,他管,礦上要是對不起老百姓了,他也管,他不成法官了嗎?”說完,自己倒又笑了起來。
金蓮笑了一會,說道:“三好,咱不管人家,只管自己,明天一早,我們一起走吧,菜,你放心,俺娘已經收拾好了,對了,后院還有菜沒?”
金蓮的話還沒有說完,陳三好已經走了。袁晨笑了一聲,說道:“她家小菜園里的菜,比咱的都好,誰稀罕你的。”
金蓮一邊笑著,一邊關著門,說道:“你這孩子,她家有沒有,是一回事,咱說不說,是另外一回事。”母女倆說笑著,向堂屋走去。當時,老袁家還有兩個大點的閨女,人多,便分了堂屋和東廂房,自家分了西廂房,后來又向寨墻這邊蓋了三間不規不矩的房子,幾口了人和這匹大黑騾子擠在一起過著。
自從那夜之后,陳三好就再也沒有住到寨子外邊自己的家,她住到了婆子這里,吃喝不愁,也不擔驚受怕了。院子里,婆婆田桂香和奶奶蘇子蓮都還沒有睡,應該是在等自己。陳三好笑了一下,拉開院子里的燈泡,拿出自己的小賬本,認真地核對著她經手的青菜斤兩,算計著自己的所得,又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蘇子蓮笑了,說了聲:“好,就恁大的肚量,賺個小錢,就值得笑這么開心,瞧你那點出息?看看人家鳳,那才是大肚量呢。”
陳三好看了奶奶一眼,說道:“奶奶,我不是鳳,我可說不出什么脫褲子的話來,她賺多少是她的事,我,一天只要賺夠這十幾塊錢,就心滿意足了。奶奶,比工資還高呢。”
蘇子蓮笑著,沒有再說什么。這個孫媳婦,有多少人說,是用東旺他大姐王大妮換親換來的。
夜嵐,如一條蛇,游走到東家,游走到西家。黃茍熊把得來的消息,給兒媳婦靳秀英說了一遍,靳秀英沒有再說什么,只是說道:“大,為了青占,我可是該借的都借了,該求告的也都求告過了,俺娘家那門上,我也沒有臉回去了,他啊,不長腦子,我也實在沒有辦法。這幾千塊錢的外賬,讓我一個人背著,難啊。”黃茍熊知道兒媳婦要說什么,急忙推脫著走開了。
黃茍熊肯定沒有想到,鄧德金就在小兒子家,坐在床板上抽著煙。對于黃茍熊的到來,他并沒有表示出過多的驚訝,做為受害者,他做的,已經夠“君子”了。自從青占事發之后,靳秀英和她的兩個大伯哥不來往了,和舊情人黃青龍斷絕了關系,而對于大方出手的鄰居鄧德金,她自然是要感恩一番的。
“死老頭子,一聽見說錢,跑得比兔子都快,一個個的,巴不得他兄弟早死呢。”靳秀英一邊說著話,一邊解著衣裳扣子,斜眼瞄了鄧德金一眼,說了聲:“還不快點,磨嘰啥啊,也不看幾點了?”
鄧德金笑了,說道:“秀,慌啥?玉紅她娘,回娘家去了,今晚,呵呵。”
空氣里的濕氣,又重了許多,一種似霧似霜、乳白色的氣團,在寨子里涌動著,漸漸地聚合著,最終成就了一場大霧,籠罩著整個達摩嶺。
“姐姐,你,還沒有談男朋友,誰相信啊?看看你這,這么鼓,男人見了,還不流口水?還有這,姐姐,你真性感。”蔡麗娟摸著田春妮微微發胖的身體,挑逗著。
“哎呦,麗娟,你說那是啥話,羞死人了,姐就是沒有談過戀愛嗎,咋象你們,都是上過高中的,你和新旺談戀愛,才是正常的,姐,談什么嗎?”在田春妮眼里,談戀愛這種事,應該是城里人或者是讀書人的福利,象她這種鄉下人,不配,根本不配。
“我們,呵呵,姐,那,咱兩個談吧。”蔡麗娟小聲笑著,抱住了田春妮潔白的肩膀,臉已經湊到了田春妮的耳根處,呼著熱氣。
“哎呦,不跟你玩了,凈說些瘋話。”田春妮使勁地擺脫著蔡麗娟的侵襲,臉紅得跟蓋在身上的大紅被子一般。
“姐,你真封建,來,妹妹給你一本書看。”蔡麗娟說著話,便坐了起來,上半身赤裸著,從床頭旁邊的桌子上,拿出自己的背包來,摸索了兩下,便掏出一本彩色的雜志來,輕輕地打開了,放到了田春妮眼前,田春妮驚訝做瞪大了雙眼,一時竟然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濃霧之中,豐潮領著王滿當、王新旺爺倆,從老墳地那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