隗鎮的計劃生育工作被中州市計委通報,掛了黃牌,取消了整個田縣的全年評先資格,隗鎮全鎮乃至田縣全縣開始吃藥治病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然而,除了吃藥之外,調整、處分也是少不了的。
在田縣隗鎮堅守了十年的田縣縣委常委、隗鎮黨委書記趙雪濤被調到田縣紀委干副書記、監察局長去了。從田縣縣委常委的位置上滑落了下來,不能不說是一個降職,但從職務上來看,又不象是一個處分,也不象是免職。在人們的印象里,象他這種級別,要是擺放到縣人大或政協任一副主任、副主席或者一常委,軟綿綿地放到一邊,那才算是處分。但從一鄉鎮大員,調任到一權力單位,實在有點耐人尋味。
而隗鎮的領導班子也很快被打散了,鎮長宋戰鋒受了個警告處分,被調到工商聯干書記去了,人們說,老宋這,才叫處分,而且是冷處理式的處分。而原本抓計劃生育工作的鎮人大主席王西旺受了個嚴重警告處分,卻當上了代鎮長,而條件是戴罪立功,雖說是平調,那屁股下邊的座位可是大有講究的。人們說,這叫狗屁,而且是越放越臭的狗屁。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臨近退居二線年齡的周振杰卻殺了個回馬槍,來了個二番計,重新當上了隗鎮黨委書記。人們不知道,這又是怎么回事,這張牌出的,沒人能看懂。但,就在這議論紛紛之中,新的班子還是搭建起來了。
傾巢之下,自無完卵,麻大進受了個記大過處分,被調回縣社當起了業務科的副科長。因為,被揪出來,違反了計劃生育政策的人,是隗鎮供銷社的職工宋改成,一連串生了三個閨女,還沒有實行計劃生育。同樣,記了大過處分的還有達摩嶺村支部書記兼村主任的渠鳳,因為被揪出來,違反了計劃生育政策的人,是達摩嶺村的村委會副主任鄭秋峰,也是宋改成的男人。當然,宋改成很快便被開除了公職,鄭秋峰也很快被開除了黨籍,免去了達摩嶺村村委會副主任職務。
這個在當時看似很平常的事,因為人物情況的不平常而又真的不平常起來。說一千道一萬,鄭秋峰都想不開,他向支書渠鳳訴著苦:“三嫂,這計劃生育工作是我一手抓的,對誰家我也沒有下過狠手,生兩個閨女、三個閨女,甚至黃紅現家生了四個閨女,都有。哪一回運動來,不是我先通知他們藏了的?三嫂,你說說,到底,我得罪誰了?改成老實成那個樣子,肯定也不會得罪人。這下子可好,把俺兩口子全都拿下了。這還不說,可這,又牽連上了一大圈子,連趙書記、宋鎮長、二哥和你都背了個處分,你說,這以后讓我出門,咋見人???”
渠鳳笑道:“算個啥嗎?不讓干就不干嗎,你,回到煙棉加工廠去,重新干你的工人。改成,供銷社的門市部去不了,紙制品廠可以去,達摩嶺煤礦上那個門市部是你三嫂,我個人的,他們還能管得住?不行的話,就讓改成下去,讓渠燕上來,打個調換,工資,不比供銷社發的低,這不就得了嗎,多大的點事嗎?”
“三嫂,我說的不是工作上的事,現在這形勢,到哪兒還不給口飯吃?我是說,到底是哪個長牙把我給啃出來了,他的目的到底是啥?是不是針對你的,還是針對咱達摩嶺,甚至是隗鎮黨委班子的?”鄭秋峰一直想不開,自己真的沒有得罪過誰,好多事,自己都是個和事佬,為什么別人偏偏把矛頭指向自己呢?
渠鳳又笑了起來,說道:“秋峰,你問這事,我也想知道,可是嫂子真的回答不了你。這事,咱得等,賊不打三年自招,他總是要露出馬腳的。你放心,就是你和改成不吭氣,嫂子也饒不了他?!?/p>
渠鳳安慰著鄭秋峰,鄭秋峰也總算安穩了下來,這才支支吾吾地說道:“改成,又懷上了,我想,跟她辦個假離婚手續,要不然的話,加工廠那邊的工作,恐怕也保不住,還會牽連出三哥來。那樣,就不好了?!?/p>
渠鳳一聽,連連搖頭,說道:“秋峰,這個嫂子可不敢答應你,更不會去給你做改成的工作,要知道,改成對你那可是一百頭的好。當初你們鬧矛盾時,她就給我說過,就是去死,也不會跟你離婚的。這閨女,對你們這個家庭,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行,不行,說啥都不行。要不,就讓改成先出去躲躲,等生下來再說,行不?”
鄭秋峰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躲躲,三嫂,現在這形勢,誰敢接收咱這號親戚啊?改成家的親戚,除了寨上宋家,就是你家,再就是田家垴咱舅家,那都在大伙眼皮子底下,能瞞住誰?俺家,姥娘家是隗鎮街上的,只剩下一個堂舅了,也沒有一個至親,你說,讓她到哪兒藏呢?”
渠鳳笑了,說道:“秋峰,我給你說個地方,保證沒有人查。”
鄭秋峰連連搖頭,說道:“不行,不行,奶奶那里,全旺、小妮的孩子已經夠吵的了,再加上一個文玉姨,你說,再去一個改成,還得帶上俺家的小三妮,那還不反了天?上一次,生小三妮的時候,俺家里的人,已經感謝不盡了。說啥,也不能再麻煩奶奶了,那還是人干的事嗎?”
渠鳳又笑了,說道:“這一次,咱不麻煩奶奶,咱麻煩神去?!鼻P說完,壓低了聲音,說道:“把改成和小三妮送到呂家樓子教堂去,文娟姑那兒,沒有人敢查,有個頭疼腦熱的,也不礙事。”
鄭秋峰聽了,愣了一下,問道:“你說的是咱青平姑她嫂子,行不行?。窟@親戚,可夠遠的了?!?/p>
渠鳳笑了,說道:“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只要你們同意就行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鄭秋峰,渠鳳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品算著下一步的人員如何調配。鄭秋峰被開了,那可是少了半邊天,村里最關鍵的計劃生育和治安、信訪、穩定等工作,全部是他一手抓的,這一角,誰來頂替啊?副支書宋列江,主抓黨務的,也是一大攤子事。支委委員黃紅兵,也就是黃青龍的兒子、黃驢子的孫子,那就是個擺設,沒有獨立工作的能力。村委委員田廣民,自己的親老表,兼著達摩嶺村石子廠的廠長、田家垴生產隊的隊長,整天忙得焦頭爛額的,也不可能接這一攤子活。子臣叔家那個豐浚,沒有什么職務,就是暫時在村里跑事的,主要是和他堂哥豐潤對接達摩嶺國礦上一些事務的,也太年輕了些,計劃生育這活,他擔當不起來。
渠鳳的腦海里,一遍又遍地翻閱著村民的面孔,還是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來,她有些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