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鳳和王獻斌還是晚來了一步,田縣計生指導站的醫生根據隗鎮計生指導站的要求,給王松枝做了引產手術。
她們趕到田縣計生指導站醫院時,渠鳳急忙找了幾個護士,問了王松枝情況,有一個在登記冊上找到了王松枝的名字,是黃清云簽的字,可并不知道人在哪兒?渠鳳有些懷疑地問道:“這么大的手術,不讓住院嗎?”
有兩個年輕的護士笑了,說道:“違反了國家的計劃生育政策,難道還要養著她不成?這兒,一天還不知道做掉多少呢?要是都住院,那還不得擠滿了人?你們這些家屬啊,也太天真了些,我們只負責打掉,不負責其他的。”
渠鳳心涼了,看來,孩子是肯定保不住了,可這大人又在哪兒呢?難道是隗占國、黃清云又把她拉回去了。渠鳳不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那伙土匪,沒有那么善良。
就在這個時候,得到信息的田廣發也從工地上跑了過來,看見渠鳳和王獻斌,急忙問情況。王獻斌說:“姑父,別提了,我和三老太還沒有找到俺姑人影兒呢?”旁邊一個老人,小聲地對田廣發說:“垃圾池那邊過道里,有一個瘋女人抱著一團血乎乎的東西在哭,是不是你們的家人啊?”
三個人順著老人手指的方向,迅速地趕到垃圾池旁邊時,果然是王松枝,正抱住一團血乎乎的衛生紙在哭,那里面包了個已經成型的男胎。田廣發一屁股坐在了垃圾堆里,王松枝大聲地哭叫起來,跑過去,撕打著她男人。
張金水從田縣計生指導站門口經過,看到了人們亂哄哄議論著什么,可他并沒有太在意,因為他還有更重要的事。從三嬸那兒,他得到了確切的消息,蘇辰昌給賴夫之打了電話。并沒有要求賴夫之放了張春香,而是委婉地說,張春香她男人是個半身不遂的病人,欠多少錢,打個還款協議,讓她想辦法慢慢還。還說了,供銷社的清欠工作,不能做得太過火了,朱清占、蘇辰光那邊,好像有點意見,意思是說供銷社檢察室亂抓人了。賴夫之那邊,好像解釋了一大通,還說了他已經保護了王松理、張兼程等人,而且田縣供銷社的依法清欠工作,大有成效等等。蘇辰昌還表揚了他幾句,這才掛了電話。
根據白馬義的指點,張金水并沒有到供銷社的辦公樓去,而是直接敲開了賴夫之在新華酒樓的專用辦公室,賴夫之正忙著指導秘書改寫一篇報導。張金水自報家門后,賴夫之讓那個秘書客氣地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坐下稍等一會,毫無避諱地繼續給那個秘書說道:
“這個數字要改一下,把打了還款協議的改成已經完成任務數,也就是89。7萬元,加上已經清收的十幾萬元,全部寫成‘已經完成清收任務一百余萬元,占整個清收任務的95。5%。’還有這里,一定要把意義寫清楚。在綜合羅列我們完成的各項任務指標后,再說田縣縣委、縣政府主要領導是如何支持的,蘇縣長親自打電話是如何表揚我們的,提出了更高更遠的要求。然后再說我們的經驗,我給你列個小標題,你再一個一個地往里面塞東西:一、大刀闊斧,田縣供銷社吹響了體制改革的沖鋒號;二、改頭換面,隗鎮供銷社面貌一新;三、突飛猛進,經濟效益大幅度增長;四、重塑輝煌,社會形象得到徹底扭轉;五、前程似錦,未來發展可期等等……”
張金水喝著水,認真地品味著賴夫之的話。心里想,看來,自己把張兼程送給賴夫之的兩萬元錢,自己得留下一萬元,又把那一萬元分開,裝進兩個信封里,是多么的正確。如今人家已經要鳴鑼收兵了,兩個信封,掏出一個,恐怕就行了。更何況,自己還耍了個小聰明,那兩個信封,全部是蘇辰昌辦公桌上放的舊信封,上面還有蘇辰昌的名字。
就在張金水想著心事的時候,賴夫之終于對那個秘書說完了,這才滿臉堆著笑意說道:“你就是張俊他大哥啊?”
張金水急忙掏出半盒中華香煙來,給賴夫之遞上,點著了,笑著回答道:“對,對,對,我是王滿倉的女婿。”
對于張金水所答非所問的話,賴夫之并沒有笑,而是追問了一句:“噢,還有這關系啊?他不是和田縣人民醫院的馮國辰院長是親家嗎?”
張金水得意地說:“對,對,對,那是孩子他小姨。”說著話,從兜里掏出那個寫著蘇辰昌名字的舊信封來,說道:“賴主任,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楊主任、白主任都給你介紹過張春香家里的情況了,恐怕一時半會也還不上,你看看?”
賴夫之并沒有認真地聽張金水的話,他的眼睛,在那個舊信封上停留了好長時間,覺得最多也就是五千塊錢。于是,又猛吸了一口煙,拿起那個信封,鄭重地對張金水說道:“兄弟,這個錯,我可不敢犯,有黨紀國法管著呢。至于張春香嗎,問題還是很嚴重的。但,在楊主任等領導的幫助下,她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積極地清退欠款,態度是好的。你下去,再做做她的工作,讓她簽了還款協議,認真履行,就可以走了。”說著,有些不舍地把那個信封遞給了張金水。
更令張金水想不到的是,當他走到四樓去給張春香辦手續時,整個四樓,樓梯門敞開著,早已是人去樓空了。他看到了縣社的一個工作人員,一問,才知道,那個叫張春香的,早已辦理了手續,打了還款協議,走了。
張金水又急忙喊過來白馬義,悄悄地對他說,今天中午,一起吃個飯。白馬義連連搖著手,同樣小聲地說道:“哥,改天吧,沒看田縣檢察院的領導在這兒嗎?老楊,攤上大事了,有人舉報他胡亂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