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縣長的大哥張堂主、張金水一下子在田縣化肥廠里出了名。原先人們知道他是蘇君峰廠長的一個遠房親戚,雖然張金水一再解釋,自己是王北旺他姐夫,是蘇君峰他侄女女婿,可人們怎么咂摸,都覺得不是那么回事。張堂主他老婆姓王叫王梅影,不姓蘇,這個張金水,肯定是噴的,蘇君峰最多是個表丈叔。可縣長蘇辰昌當眾叫了他一聲“大哥”這事,卻是千真萬確的,而蘇辰昌他老婆叫張俊,就是縣社副書記兼土產公司支書、經理的那個張俊,大伙都是知道的,張俊的老家是隗鎮桃園的,大伙也知道。于是,大伙便一下子清楚了。
其實,已經干到辦公室副主任的賈占義更清楚他們之間的關系,便把王家與蘇家的故事講了一遍又一遍。人們才知道,鄭書記的親家王滿倉,原來和老書記李鳳岐、蘇君成、陳忠實甚至是神話傳說中的武松江、王滿順等人的關系,真不一般。看來,張堂主噴的與蘇廠長的關系,實在沒有噴到份上。
張堂主出了名,于是身邊便有了追隨者,這其中便有一個叫王長年的,就是主動結交王南旺的那個王長秋家的老五兄弟,也是前幾年化肥廠招錄的占地工,如今在碳氨分廠上班。碳氨分廠是化肥廠起家的老廠,所在的地方又叫老廠區,化肥廠的許多服務生活設施多數建在這里。而此時張金水管理的澡堂,也早已不是過去那個用生產碳氨的廢棄水洗澡的澡堂子了,而是用鍋爐燒的干凈水,上下兩層樓房,分男女部,有辦公室、休息室、換衣室、大池子、淋浴設施的正規浴池了。
王長年是主動找到張金水攀談的,說到了三哥王長秋正在和王南旺交往,爭取當王溝村支部書記兼村長的事。張金水一聽,笑了,說道:“想當支書,你找一個商人能行?老九辦不成這事,你們得找十一,王全旺那個小家伙,不正好是你們城關鎮的書記嗎?有空的話,哥帶你們去見見王全旺,直接說這事,保證得讓你三哥辦成。你說,咱以后在新縣城也多幾個朋友,多一條路不是?”
其實,王長年就是這個意思,二人一拍即合,于是便找到賈占義,到了礦務局錦繡酒店一樓,三個人便喝上了。賈占義有他爹賈賴貨跑江湖的那張好面嘴,能把張堂主給吹出花兒來。張金水一高興,便說起了往事:“二位小兄弟,要不是您哥我好那一口,愛找個小婦女,被供銷社開除過,我也早就是人五人六的了。張俊,俺妹子張俊,我干門市部經理的時候,她還是個小閨女呢。俺那幾個兄弟,從原來的隗鎮中學調到田縣一初中當校長王福旺,隗鎮面粉制品廠的王財旺,達摩嶺煤礦的礦長王東旺,隗鎮鎮長王西旺,還有你們認識的那個田縣二建的總經理王南旺,縣社紀委書記王北旺,哼,還有老小王全旺,哪一個不是我這個當姐夫的看著長大的,哪一個沒有花過我的錢,是不是,占義?那時候,你嫂子她娘家成分高,是批斗的對象,你說咱不照護著,誰照護?”
張金水確實喝的有點多了,賈占義把他噴得也確實夠意思。最后,張金水幾乎是翻著白眼說道:“還記得前幾天縣社把俺兄弟媳婦張春香關起來那事嗎?是我,到老賴屋里,說了一句話,就他那樣子,乖乖地便把春香給放了。哼哼,其實,我知道晚了,要是知道早了,哪兒還會有渠鳳在新華酒樓鬧事那一說啊。”
賈占義和王長年點著頭,還要勸張金水再喝點。這時,從二樓下來一個人,正是派頭十足,從香港回來的港商豐潮,看到張金水和人在樓下喝酒、噴大江東,急忙過來,說道:“妹夫,又喝上了,還是挺能喝啊?”說著話,便走過來,摁住了張金水的肩膀,不讓他起來,回頭對他的那個隨從說道:“把車上的酒給我妹夫搬一箱下來,這家伙,能喝酒,而且不喝賴酒。”
幾個人正局促地給豐潮說話時,那個隨從搬著一箱五糧液過來了。張金水斜眼看了一眼那酒,沒想到正好看見了賴夫之和楚文革正在吧臺那邊算賬,似乎是在回避自己。借著酒勁,登時惱了,說道:“潮哥,他們找你說投資哩,我給你說,門都沒有。就是那兩個家伙,抓了渠鳳、春香,還開除了咱寨上的一群孩子。奶奶的,我正想到冠旦叔、辰昌妹夫那兒告他們的狀呢。潮哥,兄弟知道你手里有的是錢,要回家鄉投資了,可你也得選對人啊。咱二叔,老了,不想再創業了,那不是還有東旺、南旺那幾個大干家嗎?對了,我最佩服渠鳳了,那袖子,才是真正給咱達摩嶺寨上老百姓著想哩,一個女人,比男人都仗義,你的錢要是投給她,在咱家嶺上建個大工廠,保證能賺錢,保證能賺錢。渠鳳,在咱嶺上,那可是一呼百應的。”
豐潮笑了,說道:“妹夫,昨天俺三叔和潤來了,說的和你說的,一個意思。今天,賴主任他們,是耽意找我的,我說了,先把家里開除的那幾個孩子名譽給恢復了,再說。對了,過兩天不是家里有會嗎?到時候,咱哥幾個好好喝上一回,我這兩天,也要看看這個鳳,是如何的厲害。咱嶺上的人,都把她夸成一朵花了。哥當初可是挨過她罵的,她忘記了,哥可沒有忘記這個小叫花子啊。”
豐潮說著,又和王長年、賈占義打了聲招呼,出門走了。楚文革紅著臉,過來和他們打了聲招呼,放下兩盒中華煙,說了聲:“賬,結過了,你們先喝著,改天,我請各位。”說完,著急地出門追趕豐潮去了,似乎豐潮對他們并不感冒。
張金水哼了一聲,沒接楚文革的話,還作勢要把他的煙給扔了,被賈占義給摁住了手。張金水已經看到賴夫之早已溜走了,這才罵了聲:“算你大那個蛋,再抓人,老子修理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