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宋鄭馮家出來,田桂香一眼的淚水,田桂妮、田玉蓮心里也不好受。這些年,田桂花真是受罪了,先是男人宋鄭馮跟著豐子澤瞎干,沒少干壞事,讓寨子里的人戳著脊梁骨罵。如今,孩子大了,宋鄭馮也收了心性,正兒八經地跟田桂花過起了日子,可這一下子,老宋被人家開除了,閨女、女婿也同時被人家開除了。田桂花剛剛恢復的神智,一下子縮了回去,又癡呆了,不顧了羞恥。
三個人散開了,田桂香哪兒還有興致打掃衛生,又看看天,也快黑了,說不定大兒媳婦那泡饃嘴又該說閑話了。于是,就急急忙忙鎖上了門,也沒有跟渠鳳打招呼,直接便向達摩嶺煤礦走去。渠燕走后,經常來幫忙的王松枝瘋了,田春妮也不敢露面了,她在煤礦那個經銷店,可是頂著大缸呢。
還好,今天陳三好沒有說二話,而是高高興興地和一個婦女說著話。那女人見田桂香過來了,也站起身來,喊了一聲“三姑”。田桂香一驚,喊自己三姑的人不少,田家垴村的大人、孩子都有。可這個女人,卻不是田家垴村的,但那面孔,確實有點熟悉,像極了家里的一個人,可卻又一時想不起來了。
那女人主動介紹說:“三姑,我叫韓巧轉,俺家是韓溝的,韓九斤是俺爹,前幾天俺爹,不還給俺姑爺燒紙去了嗎?”
田桂香一個子明白過來了,原來韓溝大娘、也就是老爹田茂恩大老婆的娘家孫女,不叫自己叫三姑,又會叫什么?于是急忙讓她坐了,又給她拿瓜子、拿糖來招待著,說道:“你是叫巧轉,是老二,我認識你姐巧云,我說咋長得這么像咱家一個人呢,原來是大娘。好,好,好,聽說你不是在南河開了個煤礦嗎,發了不少財吧?”
沒想到田桂香一句話,把韓巧轉給說哭了,她哭訴了自己的遭遇,還說自己這日子真沒法過了,等等。
田桂香嘆了一口氣,說自己一個老太婆家,也不知道如何幫助她,內心里當然是怕這種遠親戚借錢的事。而韓巧轉并沒有接著往下說,只是說道:“聽說俺兄弟在這大礦上是當家的,我想讓他去給我看看,我那礦,還能干不?真不中的話,如果有人要,盤給別人算了。虧就虧了,也比這樣不死不活的強。”
這種事,田桂香怎么敢當兒子的家,而兒媳婦陳三好卻早已是心花怒放了。前幾天,男人還正為這事犯愁呢,說是賈洼那個支書賈公義不好說話,收購韓巧轉的煤礦,不知道從哪兒下手呢?如今一聽,人家主動找上門來了,這生意,可不能黃了。于是接過韓巧轉的話,說道:“哎呦,說了半天,我竟然不知道,對面坐了個表姐,看我這德性?巧轉姐,你等一會,我這就去給你找東旺去,說啥,這個親戚,他得認,這個忙,他得幫。”
陳三好說笑著去了,韓巧轉好像看到了希望,也笑了起來,說道:“三姑,你可真有福,在咱這達摩嶺上,你算是最有福的人了。兒子、媳婦、閨女、女婿,一個個的,都有本事,你和姑父,真是享福的命。”韓巧轉說著,田桂香應著,內心里充滿著甜蜜。只要別人夸她家的孩子,田桂香內心里的甜蜜便會泛濫出來。
兩個人說話的時候,王東旺已經到了經銷店,看了韓巧轉一眼,叫了聲“姐”。又沖著田桂香說道:“娘,走,鎖上門,咱們一同到食堂里吃晚飯吧。有啥事,我跟俺巧轉姐邊吃邊說。”
田桂香笑了,說道:“你和好,陪你姐去吃吧,一會叫好給我捎點就是了。你二姨又犯病了,我忙了一下午,也不想再做飯了。”
陳三好笑了,說道:“娘,說你偏心,你還不承認,你看看你,給老三家這套拉的,連吃飯這一會功夫也不想耽誤,渠鳳也不給你開工資。叫我說啊,鎖上算了,她又看不見。”
“誰那破嘴又在這兒放屁呢?你咋知道我給咱娘不開工資了?”渠鳳風風火火地進來了。
陳三好笑了,說道:“一輩子不說人一句壞話,就說了這句實話,又被人偷聽了。我這是給咱娘打抱不平的,咋啦?你開工資啦,還得有我的呢,這個門市部,得有我一半功勞。”
渠鳳也不搭理大嫂陳三好,從布袋里掏出五張新票子來,說了聲:“頭半年的工資,不用找了,我知道你想干啥?這外甥女,倒是比親閨女、親媳婦還親。老大婆,你那嘴以后給我洗干凈了,別老說我給咱娘沒發工資。給她十回錢,她都忘記了,還不如人家縣委書記那千金小姐,一回給一百塊錢,能記上三年。”
陳三好撇了撇嘴,說道:“今年給咱奶奶過生日,是不是該小家伙掏錢了,叫我說啊,干脆到城里,包上幾桌算了。年年累得腰痛,他們可都是只管吃喝,不管洗刷的主兒。”
王東旺一直憨笑著,等到兩個人抱怨完了,才說道:“走吧,鳳,我請客,伙上吃晚飯去。”
渠鳳一聽,笑了起來,說道:“不行,今天說啥也得到咱老表那兒,訛他一家伙。為了他家美容,咱姐夫張金水,這一回可是露大臉了,他把周治國、黃清云給揍了。周振杰又過去,灰溜溜地把他們領回來了,過癮,過癮。”
田桂香剛想問金水、梅影咋啦。渠鳳已經拉起陳三好,往門市部外邊走去,邊走邊說:“娘,你看好門,一會讓你親侄給你烤條大鯉魚送過來。”
王東旺和韓巧轉也跟了出去,田桂香嘴里說道:“一個個的,跟瘋子一樣,這個金水,不會又惹禍了吧?”
遠遠在,田桂香聽見有人家放鞭炮的聲音,而且不是一家,田桂香嘴里吶吶地說道:“這都是咋了嗎,是不是瘋了,這不年不節的,也不是初一、十五的,放什么炮啊?真是的,是不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