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振杰前腳還沒有離開隗鎮住進田縣中醫院,王西旺后腳便出臺了隗鎮供銷社的改革方案,以強硬的手腕明確了幾件大事:
一、強化隗鎮黨委對隗鎮供銷社的領導,接受田縣供銷合作社聯合社的業務指導;
二、建設隗鎮供銷社綜合批發市場及全鎮的農資服務中心;
三、建設覆蓋全鎮各行政村的網點,恢復代銷店建設,由隗鎮供銷社統一指導經營,主要經營日用品銷售,農副產品及廢舊物資收購,農資統一供應及資金互助,爭取用三到五年的時間,全部償還以前所欠債務;
四、發展供銷社社員股金,成立社員股金服務部,全面開展資金互助,壯大供銷社實力;
五、積極吸引、利用外資,組建公司制企業,全面促進達摩嶺煙棉加工廠轉產,興辦大型工業企業;
六、改革人事、工資管理制度,實現新型的企業管理模式,給予企業家更大的權力及更高的社會待遇。
此方案由隗鎮人民政府直報田縣縣委、縣政府,根本沒有理會田縣供銷社的意思,甚至沒有事先征求賴夫之的意見,也沒有向他們抄報,這在田縣供銷社歷史上可謂是一件奇恥大辱。
然而,賴夫之還是微笑著接受了縣委辦公室轉過來的征求意見稿,并很快給予高度贊揚,完全接受了這個現實。內中原因,或許只有他自己知道,隗鎮供銷社的賬,就在隗鎮紀委放著呢,那上面雖然沒有他賴夫之直接取走的錢,但并不保證楚文革等人的嘴都是那么的嚴。
賴夫之沒有罵楚文革,他覺得,罵楚文革簡直是浪費自己的感情。他找到了楚長友,說明了有關情況,指著張金霞給自己列的數字,說道:“老楚,這一回,恐怕兄弟我幫不了你啦,你看看,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楚文革花了隗鎮供銷社各門市部上交的上半年利潤元;加工廠的貨款元;代銷店清收回的資金元,這可是二十六萬多啊。老楚,蓋一所小樓花不完的錢,全部化為泡影,這要是擱以往‘嚴打’時,十顆腦袋也不保啊,你說,兄弟咋保他?”
楚長友的臉紅了,對于楚文革,他同樣沒有辦法,他甚至不敢想象,兒子是怎么花這個錢的,二十多萬,一個多月,一天五千塊,是自己一年的工資總和,又沒見到往家里買什么東西,和兒媳婦陳小紋,是見一回面吵一回架,根本不可能把錢給存起來的。老楚流淚了,嘴里吶吶說道:“敗家子,敗家子。”看來,他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當楚文革回到隗鎮時,一切都“失控”了。在隗勝利的協調下,隗鎮供銷社十三個門店全部搬到了隗村大市場,而且基本上連為一體,裝修師傅正在安裝著統一制作的門面。被隗鎮黨委任命的隗鎮供銷社支部書記渠鳳,很快便得到了絕大部分職工的認可。又把隗鎮供銷社的老院子徹底利用起來,改造成兩個大型的批發部,一面是化肥批發,一面是日用雜品批發,還要組織各門市部統一采購、統一運輸,降低進價,減少假冒偽劣產品。各村的代銷店大部分也恢復了起來,實行了責任制管理,村委選擇的經營者經考察后,上交五千元的個人經營風險保障金,一旦出現人為造成的損失,此資金扣除。并保證,用一年左右的時間,消化原有的欠款。
渠鳳還把各村的支書、村主任請到達摩嶺村,實地看了孫俊剛的蔬菜大棚種植。放言,只要各村愿意種植大棚蔬菜或者是應時蔬菜,與隗鎮供銷社簽訂合同,隗鎮供銷社保證收購、銷售,并提供技術及優惠價化肥等等。
然而,所有這些,僅僅是第一步,渠鳳的眼睛和心思,還是放到了達摩嶺煙棉加工廠的轉產上。除了王滿倉和他的兒子、侄子們答應支持給她的一百萬元外,蘭子沒有打嗝,向渠鳳伸出了兩個手指頭,只要這邊手續辦到位,錢馬上打到新企業的賬戶上。還有幾個業務關系戶,更是爽快地答應了下來,馬建國電話里,只說了一個字:好!
當然,寨上的人家也有很多人問,什么時候交錢入股。這一回他們學聰明了,不再像當年入股達摩嶺村紙制品廠那樣優柔寡斷了。用寨上人的話說,你看看人家王來好,當了一輩子長工頭,他會個啥?不就是當初給渠鳳入了四股,才一千二百塊錢,可你再看看人家松良、松善哥倆,在寨東頭可是蓋了兩幢小洋樓,大坑西院,沒敢蓋兩層,怕遮了二奶奶家的房子。可就這,蓋的比二奶奶家這個縣長太太的房子都氣派。還有袁天剛家,一個外地逃荒過來的長工,也同樣是入了四股,看看人家,袁歡都買面包車了,那小子,連到南坡大棚那兒,三五步路,還得開著車,燒包得很。更可氣的是黃驢子,入了三股,現在居然以老太爺自居了,就他那樣子,比他大哥黃茍信都牛,真是的。
葉春林雖然沒有露面,但通過豐潮告訴渠鳳和王滿倉,他很滿意,希望把達摩嶺服裝廠,辦成中原地區最具影響力的服裝廠,辦成田縣最具特色的企業,辦成服裝界最具活力的企業。臨走時,他留下了服裝企業標準車間改造的圖紙,并保證兩個月后,從廣東方面,調配生產機械及各類技師過來,組織工人進行短期培訓,馬上投入生產。
市委常委會議室里,縣長蘇辰昌連連談了三個“想不到”、三個“有意思”:
第一個想不到是,平常蔫兒八嘰的王西旺竟然如此果斷,果敢出擊;第二個想不到是,渠鳳能在短短幾天時間內挽回了即將倒閉的兩個企業,并迅速地恢復了生機;第三個想不到是,我們花這么大功夫要留著的外資,想不到人家并不感冒,而劍走偏鋒,去相信一個農村婦女。
葉春林畫的這張圖紙有意思,好像是給煙棉加工廠量身定制的,沒有大拆大建,而是刻意地保留了原有的建筑,減少了大量的投資。葉春林的話,更有意思,只說要生產,沒說企業如何組建,甚至是各自的股份,企業的名稱,渠鳳的資金來源及以后的經營、管理等等。最有意思的是,說好的一千萬美元,卻存到銀行賬戶上兩千萬美元。而渠鳳卻說,她只需要一千萬,多一個子也不要,她要把利潤留給她的所有投資者、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