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二海沒有說什么,而是把王東旺又攙扶到床邊,說道:“老表,這床頭上邊,貼的是你的名字吧,住幾天了?嘿,你這啊,可都是累的啊,不過,我為你點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何況,是九條人命,九個家庭啊,這就不是錢的事。”
賈公正見了,急忙向一旁挪了挪身子,程二海如同沒有看到他一樣,說道:“老表,不行啊,你們這個職工醫院的條件太差了些,這床上,咱會有臭氣嘛,是不是房間內毒死老鼠了啊?”
賈公正已經挪到床邊,慢慢地坐了起來,還捂住頭,裝作一臉的痛苦樣,程二海仍然不看賈公正,把王東旺扶到了床上,繼續說著話,如同房間里沒有賈公正這個人一樣,田桂香呆呆地站地那里,一時不知所措,但從話音里,她能聽出來,來這個年輕人,和大兒子東旺是一伙的。
而就在這個時候,門口又是一陣騷動,被救的那九個工人,連同著他們的家屬、工友涌了進來,一下子把一個病房給塞滿了,有爆炸的感覺,這群人操著翹著舌頭的東鄉口音,一連串地感謝著恩人王東旺,有幾個已經流淚了。那個女人認出了賈公正,便哇地一聲哭開了,抱著他男人的肩膀,說道:“就是他三孩,當時攔住了王礦長他們的救援隊,不讓他們進礦,還要用棍子打王礦長,就是他,他和賈公義是一伙的。”
那幾個礦工和家屬看了看賈公正,便發瘋般地指著他的鼻子罵開了,程二海好象這個時候才看到賈公正一樣,急忙勸解道:“幾位大哥、大嫂,咱可只能說,不能動手啊,哎,嫂子,你看你,咋用手掐開了,還有你,不能踩人家的腳不是……”
那幾個女人如同得到某種啟示一樣,登時,賈公正的屁股、大腿、腳尖便成了她們重點攻擊的部位,幾個男人瞪大了眼睛,憤怒的形象能把賈公正給吞吃了,賈公正再也裝不下去了,連連擺著手,說道:“誤會了,誤會了,我也是來看王礦長的,我們是親戚,我們是親戚。”說著話,便如老鼠找洞般鉆出人群,逃之夭夭了。
“大哥,乖乖,這么熱鬧啊,我說嗎,這才像個英雄嘛。”外面傳來一個聲音,可人卻擠不進來,那個領頭的礦工一見,急忙說了句:“好了,好了,咱也見到恩人了,王礦長還有事,還需要休息,我們走吧。”說著,從兜里扔出一沓子錢來,放到病床上,就往外走。
王東旺怎么能花他們的錢,急忙拿起來去攆他們,那礦工流淚了,說了一句:“王礦長,我們人臟,可這錢不臟,是我們流汗、流血掙來的,如果不是你去救我們,我們人沒了,還要這錢干什么啊?有人在,比什么都強,王礦長,但有用得著我們哥幾個的地方,就是下油鍋,拼性命,我們也在所不辭,這后半輩子的命,是你王礦長給的,你就承好吧。”說著,領著他們的孩子、老婆,走了。
站在門口的,不是別人,正是王長秋、王長貴弟兄幾個,聽了礦工言語,也自感動得流淚,又見程二海也在,急忙過來見了。原來,程二海的礦配門市部,就設在王溝大市場,他們是認識的,也知道這個程二海他爹是老干部,和王南旺家有老親戚。
幾個人剛剛坐了下來,搶救室里的那個醫生和兩個護士也過來了,把一份診斷證明遞給了王東旺,又看了王長春一眼,說道:“這是我們給那人姓賈的出的證明,外皮傷,算不了傷害的,那孩子,也就是在氣頭上發火了,他說那話,換作誰,都得打他。”兩個護士也急忙把紛亂的病房給收拾一回,安排王東旺吃了藥,這才退了出去。
王長春從王東旺手里拿出那張診斷證明來,說道:“還是我去吧,晚了,恐怕他們就會把工行送到看守所了。”說著,出門自去了。
直到這時,王長秋才詳細地問了賈公正鬧事的情況,王東旺一一說了,程二海哈哈大笑道:“四百萬,這夢做得很豐滿啊,長秋哥,你得弄四百萬的票子來,讓他賈公正看看有多少,再讓剛才那幾個工人好好給他上上課,靠在井下一镢頭一镢頭地挖煤,得多少年才能夠掙出四百萬來。”
王長秋兄弟也笑了起來。走廊里,卻沒有人再觀望了,中州礦務局職工醫院,就扎在王溝村的地盤內,王長秋兄弟是什么樣的人,他們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