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殿臣這個人,姓黑,可是臉并不黑,心也未必全黑,或許是沒有到黑的時候,便被別人給“黑”了。
黑殿臣是和韓巧轉、茍正松同一個時期開工打小煤窯的,而且,黑殿臣、茍正松和當年的田縣地方國營東平煤礦,也就是馬成功主政的那個煤礦,是同一個采區。黑殿臣和茍正松兩個人還同是潁潁村人,茍正松的煤礦,在東平煤礦西側,黑殿臣的煤礦,在煤礦東側,來來是井水犯不了河水的,因為中間還有一潭大水,東平煤礦。那時候,兩個人的關系也很好,茍正松當上了潁村的支書,黑殿臣當上了村主任,外界人說,兩個人好的跟一個人似的,連老婆都是交換著使用的。
后來,茍正松成立了中州潁川煤業有限公司,黑殿臣成立了中州潁都煤業公司,田縣東平煤礦停產,兩個煤業公司向東平煤礦下面的煤田進軍。或許是上天眷顧,黑殿臣煤礦的巷道,一路上山,打通了原來東平煤礦采區的原有巷道,那家伙,吃起煤來,如同別人做好的飯一樣,一時間發了大財,對村民也開始實施起實惠式的統治來,又是發物,又是發錢,又是組織黨員、群眾代表南下蘇杭,北出太行,游玩漓江,甚至還帶領幾個村干部出了國,到泰國開了眼界,看了真正的人妖,威望遠遠地超出了茍正松一大截子。
而此時的茍正松的煤礦,照樣是一路瘋狂下山,可卻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斷層,等半年后,斷層打通的時候,人家黑殿臣早已把東平煤礦原有的采區,劃分到自己的勢力范圍之中了。于是,茍正松便找黑殿臣商量,看看能不能在田縣煤炭局的主持下,給劃分一下邊界,雙方共同生存。沒想到得了便宜的黑殿臣,居然同意了。心想,茍正松這一年,投資大,煤礦也虧本了,劃給他一部分,也不是不行。
可令黑殿臣沒有想到的是,當時的田縣煤炭局局長焦臣,卻一屁股坐到了茍正松的一方,說茍正松的潁川煤業集團,有政府的成分,而黑殿臣的潁都煤業集團,是個個體戶。對于東平煤礦原有的采區而言,黑殿臣的行為,已經嚴重越界了,屬于嚴重的侵占國有資源,是盜采行為,必須退回到其原有采區之內,并賠償對國家造成的資源損失八千余萬元。而這個采區,必須全部交由茍正松的潁川煤業進行采挖。
黑殿臣不服,便和他們打官司,這官司,一打一個輸,不僅新采區判給了茍正松,而且原有的經營也以安全原因,被叫停了。黑殿臣不服,就一邊繼續和茍正松、和田縣煤炭局、田縣人民政府打著官司,一邊繼續偷偷地生產。當然,此時的潁村人民,風向也偏向了茍正松。不久,就通過海選的方式,罷免了黑殿臣的村委會主任職務,縣政協也罷免了他的政協常委職務。
人行好運精神爽,馬得時運毛色光,茍正松得了時運,毛色光亮了起來,自己當上了田縣人大常委,兒子也當上了潁鎮鎮長,而且,他的財富,超過了穩居田縣個人財富榜多年的蘭子經理,成了田縣第一富翁。有人傳言,茍正松打發閨女茍四妮時,配送的房產是中州市區的小別墅,車輛三臺,給女婿陳新杰的是悍馬吉普,給女兒的是寶馬良駒,給家里辦雜事的,是一輛新式皮卡。前面的兩個閨女,不高興了,到他娘面前一說。茍正松大笑一聲,又同樣買了三套別墅,三輛悍馬,三輛寶馬,三輛皮卡,分送給兩個女兒和兒媳婦,一家人這才高興如初了。
而人走霉運的時候,喝口涼水也是要塞牙縫的,黑殿臣的牙縫就是這樣被塞住了,偷生產期間,本來瓦斯氣體含量并不高的潁都煤礦,卻爆炸了,炸飛了三個四川來的礦工,被田縣煤炭及上級煤炭安全部門,判定為安全責任事故,黑殿臣也就被抓了進去,判了個二年有期徒刑,緩期一年執行。
黑殿臣從看守所出來后,一邊老老實實地向田縣司法局報到,一邊上訪,反映自己的問題,申請對潁都煤業的安全責任事故重新認定。更在質問著田縣人民政府,我當初越界開采,要收我八千萬元,我認了。可他茍正松,不僅越了自己的界,占領了整個田縣國營東平煤礦所有的資源區,還占領了自己的潁都煤業的資源區,怎么就沒有人收拾他呢?別的煤礦,都在交巨額的煤炭資源補償款,為什么就沒有他的事呢?
在眾人的眼里,黑殿臣的呼吁,是帶有嚴重的片面性、報復心理的,根本沒有人理睬他。用田縣信訪辦公室裴主任的話說,我們最不怕的就是他黑殿臣,他膽敢出田縣一步,我們便可以把他送進監獄去。因而,黑殿臣的喊聲,也只能是在田縣范圍之內了,也只能顯得弱小而蒼白了,一個失敗者的呼叫,如同喪家犬的悲鳴,引不起人們的興趣的。不唯歌詞中所說,歷來都喜新人笑,何人在意舊人哭,其實,利益亦然。利益面前,只有新歡,何來舊愛啊。
內心悲傷無限,又不能出門的黑殿臣,甚至羨慕起獄友楊爐生來了,人家可是敢進京告御狀的主兒。而另一個獄友楚文革,更令他羨慕,他敢于跑到賴夫之那兒拍桌子“借錢”,甚至聽說新縣城好多單位的哥,都怕他。他更聽說,楚文革跟別人噴著說,他認識省里的大官,他要為田縣主張正義,徹底和一些巨貪開戰。他甚至也聽說了,楚文革去找茍三娃借錢,吃了閉門羹。于是,黑殿臣還是決定,拜訪一下這位獄中的繼任者,自己那號長,可是“禪讓”給他的,甚至沒讓他花一分錢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