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瞎子男女的唱戲家什,人們早已回家去做晚飯了,就邊東邊五隊、六隊的社員也得到了信,回家了,雙橋上也一時靜了下來,林銃子牽著那匹大白馬來回轉著圈,不一會,大白馬便身子一歪,躺在黃沙地上連翻了兩個來回滾,前蹄一趴、后蹄一蹬,便穩穩地站了起來,又打了兩個痛快的響鼻,左右晃動了兩下身子,渾身的肌肉又突兀滾動著抖了幾下,幾根麥草便被抖了下來。林銃子笑著把大白馬牽到牲口棚前,蓮子早已提過兩桶溫水來,幾匹馬一一飲過了,這才牽到槽頭,拴上了。林銃子也回過頭來,和黑殿臣打著招呼,黑殿臣滿意地笑了,這個時候,牲口還沒有完全下汗,是不能立馬上草料的。
黑殿臣扔過來一根香煙,林銃子看了看,不舍得吸,夾在了耳朵上,從兜里掏出一支下午卷好的大煙炮來,向黑殿臣借了個火,點著了,才笑著問:“黑隊長,你看?”黑殿臣拍了拍林銃子的肩膀,笑著說:“老林,還是老規矩,一晚上一塊錢,一會過去喝酒去。”林銃子連連賠著笑臉答應著,黑殿臣已經向黃河岸邊的貴賓室走去,他說的喝酒的地方也是那里。看見黑殿臣轉過了彎,林銃子才轉過頭,對著清河那邊、趴在半截土墻上的老婆竹蓮喊叫道:“不回去吃飯了,一會黑隊長請喝酒哩,送條薄被子就中了。”竹蓮滿意地扭過了頭,她家就在蓮子家前一排,再往前就是二平家了。
登記室里,那個瞎子就坐在辦公桌前的板凳上,武松江認真的登記著信息,“趙鐵賢,男,42歲,寶豐縣馬街公社趙家村大隊第五生產隊人,有介紹信,殘疾人,到安徽亳州參加演出,冰蓮,趙鐵賢的老婆,22歲,同路。”武松江有些不解又好像自言自語地問:“冰蓮,姓啥啊?”那女人似乎受到了驚嚇,連忙說:“領導,俺也姓趙。”武松江笑了笑,沒再說什么。
那女人掏出三毛錢來,說:“領導,要不,俺先交三毛吧,等一會俺唱戲掙了再交,中不?”武松江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隨口問道:“你們都趕一天路了,也不吃點啥,還要唱戲的。”那瞎子接過話來說:“蓮,要不再交兩毛錢,你吃點,墊墊底,一會唱起來也有力氣。”冰蓮連連搖了搖頭說:“我不餓,要不你吃點。”那瞎子也連連搖著頭。武松江看了看,說:“要不這樣吧,您倆再交兩毛錢,晚飯解決了,住宿費免了,冰蓮,你晚上住河對岸俺家去,放心,家里就你嫂子一個人,我在這兒住,要是不行啊,你可以問問黑隊長,再說了,剛才那個瘋老婆子,你要是真愿意跟她擠在一起,也行。不過,要是住到這兒了,住宿費可是免不成的。
冰蓮還沒有回話,趙鐵賢卻說話了:“我聽出來了,領導這兒是清河驛,是吧、我那道上的兄弟都說了,這兒的武領導最好了,蓮,就按領導安排的吧,出門人,不容易,有這樣的領導照顧著,好,真好。”
武松江笑了,說:“老哥,我們這就是清河驛,我就是你們說的那個武松江,可沒有傳說中的那樣好,不過你放心,有啥困難,只要老兄你支吾一聲,我會盡量幫忙的,出門在外,不容易啊。”于是,冰蓮又扭過身子,掏出皺巴巴的兩張毛票來,交了飯錢。
“那包黑就在云頭站
神龜神龜你聽心間
今一天我命你把凡下
陳州城外你走一番
陳州城有個清河驛
那里哎,臥著青龍黃龍龍兩盤
我命你啊
此刻就把凡來下
召回那青龍黃龍龍兩盤哎
那神龜聞聽不敢怠慢
駕起了祥云去下凡
一展那云頭三千里
三展那云頭整九千
那云頭展夠好幾展
也頂咱凡人走幾年
。。。。。。瘋婆子嘶啞的喉嚨地高喊著,她要趕在瞎子前邊,看能不能掙兩毛錢,稀稀落落的男人、女人,抱著大碗啃著紅薯,喝著紅薯湯,沒人理她,住在橋東頭南側第一家的武榮平老婆水蓮左手提著一個大罐子、右手拿著兩塊熱紅薯走了過來,能嗅到一股香噴噴的肉味,二平跑過來,聞了聞,笑著說:“大嫂,真香,比你的奶都香。”氣得占住雙手的水蓮一腳踢了過去,二平早跑了,水蓮打了個趔趄,險些栽倒,罐子也晃悠了幾下,水蓮才站穩了,這才向經銷店走去,隨手把那兩塊熱紅薯放到瘋婆子的面前。
蓮子早已在經銷店門口等候了,水蓮喊了聲“三嬸”,兩個人便進去了,二平向坐在橋墩上的宋子潤做了個劃拳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