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銷店的廚房里熱鬧了起來,沒想到黑殿臣這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還真有二把刷子,雞蛋液里加入少量面粉,均勻地打好了,稍放一會,排出其中的氣泡,鐵鍋中放入一小勺大油,化開涂勻了,倒入少許蛋液,輕輕掂起鐵鍋
,做出一個漂亮的晃動,那蛋液便聽話般地攤開了,繼而成了薄薄的、金黃色的一層,揭下來如同一層薄薄的油紙,金黃中透出油光,煞是好看,讓人垂涎欲滴。不要說從來沒有下過廚房,吃遍百家飯的冰蓮,就是蓮子也沒有見過如此神操作,急忙停下了手中切韭菜的刀,過來觀看,連聲說好。
廚房里二個女人對于一個男人的贊嘆,引來了經銷店里的武松江、翠蓮和幾個車隊的伙計也走過來看熱鬧,一張又一張雞蛋皮透出香氣擺放在一張高粱梃子編成的鍋蓋上,不一會已經碼了二三指厚,大伙為黑殿臣叫起好來。那位副隊長長嘆了一口氣,說道:“可惜老黑這手藝了,他啊,可是個張飛拿繡花針,粗中有細、有情有義的漢子啊,嘿,可惜妞妞她娘沒那福分啊,花空了家底,人也走了?!蹦窃捄孟袷钦f給自己的,又像是說給蓮子聽的,他知道蓮子沒有了男人。
武松江一愣,急忙問道:“怎么,殿臣,弟妹走了?”黑殿臣嘆了口氣說:“走了也好,不受罪了?!?/p>
“那,你出門了,誰照顧妞妞啊?”蓮子關切地問,那位副隊長見狀,內心里想,我得抽空給他倆扯拉扯撈,而冰蓮的小臉卻紅了,偷偷地看著黑殿臣。
“嘿,中午吃餃子哩,不說那傷心事了,妞妞上廠里的幼兒園了,有老師照護著呢。噯,冰蓮,韭菜可不敢先長鹽?!焙诘畛颊f著,用手一把抓住了正要往韭菜里放鹽的冰蓮的手,冰蓮的臉更紅了,扭過頭去,一直笑,翠蓮笑了,武松江也跟著笑了。
“江哥、黑隊長,來,鮮物,今天咱哥幾個過年?!绷帚|子不知從哪里回來了,又是滿頭滿臉的泥水,手里提著兩個大荷葉包,從廚房案板下拉出一個鐵盆來,撕開荷葉,“嘩嘩啦啦”地往盆里倒著,三、四條二、三斤重的花鰱子、十幾條肥鯽魚,活蹦亂跳地擊打著盆沿。武松江似乎有些不滿地說:“銃子,這可是說好給大伙分了過年的,怎么這么急就給打撈了,有人看見沒?”
“嘿嘿,江哥,你想哪兒去了,咱生產隊里的東西,不跟你打招呼,我敢動?你就放心地吃,誰也咋不著咱,這是我和老崔,還有二平,在五百畝大湖里撈的,野生的,咱吃了,誰還能把我的蛋給咬了。”猛然看見蓮子和那個唱戲的姑娘還在,連忙做了個打臉的手勢說,“看我這張嘴,真該給繚上了?!贝蠡镄α艘粫?/p>
武松江說:“那也不行,得給人家老崔、二平錢,咱可不能白吃人家的?!绷帚|子連連搖著手說:“江哥,你不知道俺仨網多少魚,別說咱這幾家吃魚,就連坡哥家那幾個媳婦,今天照樣吃魚,我跟你交個實地,今天這雨下得大,上邊官青河水庫開閘了,那魚啊,都跑到咱這兒來了,老崔我們幾個網了一大籮筐哩,你給他送回去,就崔妮他倆,還不放糟了。”
武松江聽著,不再堅持了,他可不愿意讓群眾在背后罵娘,更不能讓整天干活最多的老崔罵娘。見武松江不再堅持了,林銃子才看著袖手旁觀的翠蓮說道:“噘嘴妮,還不過來幫忙收拾魚,要不,中午哥不讓你吃魚肉,湯也不叫你喝?!贝渖徸煲秽?,說道:“稀罕?老能,別用俺的油,吃你的魚,那是看得起你。”說著,到柜臺里收拾東西去了,有幾個人等著買醬油、醋的,看來中午改善生活的不少。林銃子還沒完,沖著柜臺說道:“噘嘴妮,找不著婆家?!?/p>
“蓮子姐,我真笨,連個餃子都不會包,你看看,都露餡了。”冰蓮抱怨著自己那手,為什么這么笨啊。
蓮子還沒有回過頭來,正在用酒瓶子飛快地搟著餃子皮的黑殿臣早已過來,拿起一張餃子皮,耐心地說:“冰蓮妹子,你可不笨,你那小嘴能頂千軍萬馬,你那簡板打得天花亂墜,廚房里這活啊,一定要有耐心,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啊都成老手了,對對對,就是這樣,這沒啥好學的嗎?”黑殿臣的耐心讓冰蓮的小臉更紅了,蓮子也淺笑著轉過頭去,這男人,真看不透,哪兒像二哥,天天一副嚴肅像。
“哎呦,我的黑隊長噯,你可真是個全把式啊,在這教俺妹子學包餃子呢,冰蓮妹子,咱家都包好了,等著你回去下鍋呢。”喜蓮探過頭來,說道。
“哎哎哎,嫂子讓路了,魚來了?!绷帚|子端著收拾好的魚過來了,連忙問:“二平給送過去沒?”
喜蓮笑道:“銃子,今天沒太陽啊,一個個的都成模范丈夫了?!闭f話時眼睛向坐在柜臺前的武松江瞟了一眼,武松江并沒有看喜蓮的眼神,而是說道:“別忘了給老黃哥盛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