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周振杰接回來的周治國等幾個人住進了隗鎮衛生院,一副英雄受盡委屈的樣子。王西旺還是禮貌性地去看了他們一眼的,沒有批評,更不會表揚,而是說了兩句客氣話,讓他們好好休息幾天。幾個人表了一下功,抱怨了一回,又罵了陳德章一回,這才了事。衛生院的院門外,不時傳來有人放鞭炮的聲音,王西旺內心里暗笑了幾聲,走進了宋結實的院長辦公室,正好李改玲也在。
王西旺不待他們說話,就輕聲說道:“改玲那兒,把罰款手續給整理好了。他們,不可能善甘罷休的,罰了不打,打了不罰,這是老規矩,他們要是想改,恐怕沒那么容易?不可能都是鄭秋峰、宋改成,出了錢還得開除。衛生院這邊,手術一定要做真它,肚皮上那一刀,是必須要挨的,結實哥這里,再排一下隊,別讓他們抓住把柄了。注意了,這個姓周的,比姓黃的還可惡,得想門兒孤立他,讓他在隗鎮寸步難行。改玲,要通過不同的場合給各村的支書說清,不能再出現像達摩嶺這樣的大口子了,更不能形成兩派、三派的胡咬亂啃。群眾反映的王松芳、黃紅現、黃青有幾個人,狠狠地打擊他們一下,讓群眾知道,舉報者的下場。你們不是對于沒有男人生了一群孩子的王獻紅沒有辦法嗎?他兄弟媳婦郭小翠,不也是三胎嗎?還有,黃紅現的老婆李轉,你們總有辦法吧,她天天不是光明正大地在家轉嗎?改玲,他們不仁,我們不義,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抓過來,做了。也讓他們嘗嘗田廣發、王松枝的滋味。”
三個人正說話的時候,宋結實的眼光一直向外邊看著,原來,是王松芳、黃紅現提著東西來看黃清云他們來了。王西旺冷冷一笑,說道:“狗改不了吃屎,奴才,到什么時候都是奴才。”
楚文革有關開除孫小玲建議的文件還是傳到了田縣第一造紙廠。黨支部書記、常務副礦長趙新亭一看,感覺到有點好笑,急忙撥通了田縣教委副主任李新民辦公室的電話。因為李新民是他們戰友聚會的召集人,而趙新亭與楚文革是一年入的伍,也在一個團當兵,但并不是一個連隊的,原來并不熟悉,是轉業后經過戰友聚會才認識的。
趙新亭笑著問了楚文革的一些情況,說道:“這家伙,還真有意思,以一個鄉鎮供銷社主任的名義,給我下達了開除職工的任務。民哥,這事,我該如何辦才能對得起我們這位最可愛的人啊?”
李新民一聽,說道:“新亭,那家伙,就是一個神經病,最好別親他,也別近他,更不要往死里得罪他,拖下去就得了。你們和他,又不是一個系統,他小子管得也太寬了些,而且什么錢都敢花,不會有好下場的。”
趙新亭放下電話,感覺到這才放下心來,他是一個小心謹慎的人,雖是頭上有把巨大的傘,可他也不想讓人說自己如何、如何。他還是喊來了孫小玲,大致問了一下情況,孫小玲也如實地跟他說了,自己和丈夫麻小進養育了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后來是意外懷孕,又生了一個,送給正縣糊涂鎮麻小進他姐家了,他姐沒兒沒女,就收養了這么一個閨女,自己兩口子從此就沒有再生,也沒有再生的意思了。
趙新亭想了想,也沒有太過分之處,更何況前幾年政策寬松些,對于生三胎大多數是閉一只眼睜一只眼的,也沒有什么,于是就讓孫小玲走了,還讓他喊一聲供銷科長黃清玉,沒想到黃清玉正在門口呢?
原來,黃清玉是來告狀的:“趙書記,這兩個月的利潤出來了,不理想啊,主要原因不在生產上,而在我們銷售上,實際問題又出在原料和運雜費用上,過去,我們的原料來源有三個部分,一是‘外廢’,主要是美國進口的廢紙張;二是我們當地廢品站收購的廢舊紙張;三是苦縣那邊的朋友馬建國等人,組織當地廢品公司收購的廢舊紙張。而這兩個月,由于受國際市場的影響,‘外廢’價格上漲了30%,天津港還沒有貨,我們的業務員好不容易在張家港那邊找到了幾百噸料,除了價格高之外,運費也翻了一倍多;當地市場廢紙同樣在漲價,而且小造紙廠爭搶原料厲害,我們受到了很大沖擊;苦縣那邊,由于信息較為閉塞,影響并不大,可是我們這邊的運煤車向那邊去的少了,王滿林的運輸公司也只好按整趟給我們算賬,運費整整漲了一倍,這是肯定的,因為放空車過去的嗎,這樣拉回來,就不劃算了。而且王滿林還說,馬建國等人有意見了,說我們田縣人不講信用,定的棉花不去拉,拉走的不給錢,欠了他們一屁股債。我們去拉廢紙,人家不想給咱,這還不說,而且是一打一叫喚地要現金。”
趙新亭笑了,說道:“這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啊,吳三中收了人家的煤炭預付款不給人家發煤,加工廠拉了人家的棉花不給人家算賬,于是就影響到我們的廢紙原料了,而且還牽連到運費。”
黃清玉笑了,說道:“那可不是,也不是咱一家,王財旺那兒,如今用豫東那邊的面粉,照樣是一次一結賬,人家不相信咱田縣人了,說咱田縣人老差勁,都是那賣當的嘴、老爺的腿。”
趙新亭嘆了口氣,說道:“我們的周轉資金雖說比吳三中他們強些,但也好不到哪兒去。今年以來,國家的銀根又縮緊了,想從金融部門拿錢,可能性不大了。這樣一來,處處漲價,又得處處用現金購買,而我們的成品漲價的幅度肯定趕不上原料漲價的速度,更不可能同步漲價,人家又不可能直接給我們現金,這樣下去,是很可怕的。清玉科長,看來,王廠長說的經濟怪圈,也快臨到我們頭上了,我們得提前想辦法,渡過這次危機才是啊。”
黃清玉點了點頭,并沒有離開的意思,而是問了一句:“聽說你和那個楚文革是戰友,怎么搞的嗎?好好的一個煙棉加工廠搞得烏煙瘴氣的,馬建國打電話問了好幾回,說他們準備想辦法對付吳三中和這個楚文革的,我也問過麻大進,他們賬上有錢啊,說這小子,不顧一切地把加工廠和供銷社的流動資金一下子給摟走了,成了自己消費的小金庫,也忒膽大了吧?”
趙新亭笑了笑,說道:“上帝要他滅亡,必先讓他瘋狂嗎?對了,聽說你家也有一個瘋子,叫什么黃清云的。”
“書記同志,打著,打著,剎車,這個話題咱不說了,行不?那家伙,不是俺隗鎮黃家的人,行了吧。”黃清玉不再說下去,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