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心里一直催促著公交車快點、再快點,可大雨中的公交車,還是晚點了,陳德印跑步到了田縣一中門口前時,學生已經進考場了。陳德印后悔著自己沒有聽渠燕和宋好過的話,不再卸那車貨,搭早班車來,要是那樣的話,就能到岳父家送孩子了。晚了這十幾分鐘,孩子的面也沒有見到,陳德印真的很后悔,這么多年了,孩子跟自己都有點生分了。錢,奶奶、岳父岳母和幾個內弟都沒有見外過,這情,還得是親爹娘,可自己卻總是不善于表達。他甚至羨慕起四弟王北旺那小子來了,見了孩子,比自己的親兒子都親,孩子也愿意跟他玩。
陳德印想著,笑著,走到了學校的院墻外邊,隔著鐵柵欄往里面看,還真嚴肅,竟然還有警察冒雨在站崗,有醫生護士在值守,他企圖找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二伯不在這兒教學了,可小妮還在啊,怎么看不見她呢?陳德印搖了搖頭,否定著自己的想法,小妮是教導主任了,肯定在監考,怎么可能在校園里走動呢。
陳德印把抱在懷里的蒸餃和油饃又往里摁了摁,躲到縣衙旁邊一戶人家的門樓里,才敢解開那身厚重雨衣的紐扣,里面實在太熱了點,可不敢把油饃、餃子給捂壞了。門樓里已經站了好幾個家長,有的提著書包,有的提著水壺,有的拿著糕點,正在說笑著,等待著考生們出來,雖然才進去不到半個小時,有的家長似乎已經等不及了,不時地伸頭向學校門口看著。
“這雨下的,真他娘的邪乎,你說,學生孩子考大學哩,這老天爺下什么雨嗎?”一個家長抱怨著。
“就那吧,下雨多好啊,不比熱天強,要是大熱天,孩子才受罪呢。”一個家長打著哈哈。
“下了好,那些什么暗訪的,就出不得門了,你們聽說沒有?這一次,城關鎮的王全旺書記,可是要遭殃了,被上級給查著了,僅僅一個王溝村,偷生、超生的,就有七十多個,七十多個啊,這要是一票否決一次,那還不得進小黑屋。”一個家長神秘地說道。
“算球了吧,就人家那根子,鄭書記的女婿,王主席的兒子,會有事?”一個家長不屑地說道,那嘴撇得大高。
“抬杠哩不是,抬杠哩不是,我給你們說,你們還別不信,這一次,可是省紀委暗訪組,省紀委,知道不?沒聽說,吳三中都被抓進開封城了,這叫異地審理,異地關押,不死,那也得掉層皮。吳三中,雖說沒有王全旺的關系硬,可那也是錢買出來的關系,哼哼,接下來的事,你們可以想想,可以想想,我不說了,不說了。”那人洋洋得意地說著自己的見解,又及時剎住了車。
“不,不,不會吧,隗鎮今年查出來的,比這多得多,不也沒有出事嗎?”陳德印擔心地接過話來。
“你,懂個啥?隗鎮,隗鎮能跟城關鎮比嗎?人家王全旺可是縣委常委,比副縣長還高出半格呢,半格,懂嗎?那相當于正縣級。這一回,王全旺恐怕完蛋了,想當縣長,就那么容易?”那人不屑地看著陳德印的臉,嘲笑著。
陳德印也笑了起來,搖了搖頭,說道:“十一,不會的,他可是大學畢業后,一步一個腳印爬上去的,這縣城里,偷生孩子的,還不是電視里演的,那些什么‘偷生游擊隊’,和十一有什么關系啊?”
“十一,什么十一啊?”那人驚異地問道。
另外一個人笑了,說道:“這個穿大雨衣的,說的有點對,十一,不就是王書記嗎?人家可是弟兄十一個的,這個你都不知道,還噴哩?”有人不愿意服輸,吃嘴上的虧,開始反擊了。
那人臉一紅,正要對陳德印開炮,猛然,兩輛轎車出了學校的大門口,一個女人從車窗后伸出頭來,喊叫著:“姐夫,你來這干啥啊,下這么大的雨,快上車,回家去。他們兩個,我已經安排過了,明天下午結束后才回家呢,小妮照護著呢。”
陳德印一看是鄭風雅的車,急忙跑過去,上了車,鄭風雅開動車子,調了個頭,向不遠處的家駛去。后面那輛,是蘭子的車,也調了頭,走了。
反對的一方,笑了起來,說道:“噴到底了吧,看看人家,還真是縣長閨女的親姐夫。”
雨,還在下著,一陣風吹了過來,眾人往里面擠了擠,略略地,有了些許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