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莉執行了趙志剛直接下達的放人通知,中州市檢察院的檢察長還若無其事地說了一句:“工作,不是樹敵,天塌砸大家,田縣的地方國營企業家,就是大家,你能把天戳塌嗎,你能保證天塌的時候,只砸別人不砸你嗎?”
秦雪莉并沒有太多驚訝,她知道,在這個旋渦里生存,沒有人能跳到旋渦外得以自保的,失去渾身刺的刺猬,便是一塊任人宰割的肉塊了。他很快喊來了賴國慶和柳歡,對她這兩個得力的部下,下達著新的命令:“我們,要從表面上冷靜一個時期,但調查工作,一刻也不能停。尤其是關于蘇君峰、蘭子財產的問題,王滿倉與蘭子的關系問題,要有鐵證,一板子打死人的鐵證。對于我們頭上那兩個,上頭的意思沒有改變,如果他們兩個臥在那兒不動,咱們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一旦有個風吹草動,我們直接啟動打擊程序。”
“為什么不把他們調走呢?換成自己的人,不就什么都好說了?”柳歡到底年輕,提了這樣一個問題。
“自己的人,什么是自己的人啊?茍正松、茍三娃是不是我們自己的人,這一下子,又會有多少人要吃家什啊?”秦雪莉看了他們兩個一眼,說道:“要盡快見到茍正松,把我們投到他那里的錢,給退還了,息,我們不要了,本金退了,算完。條件是,我們繼續保護他那點爛事。這個,國慶去辦吧。”
賴國慶點了一下頭,說了聲:“秦檢,我們內部那幾個家伙,怎么辦?姓杜的,這個階段活動得最兇,是不是給他點顏色看看?”
秦雪莉笑了,說道:“我,給他點好顏色看看,保舉他到外單位干個一把手,你們,給他點黃顏色看看,聽說這個人,是不是跟他親妹妹有一腿,而被他妹夫發現了,才離的婚。這不是坊間傳言,記著,要抓現行,最好在社會面上鬧騰一下,呵呵。”秦雪莉說起這事來,少有地興奮著,肥白的臉上也充滿了紅潤,她看了兩個下屬一眼,兩個人自然知道她想得到什么。
陳建明沒有按哥哥陳建斌的交代,立即啟動對張金燦經手的兩筆“無主”貸款的起訴程序,而是找到了田縣法院主管審判的副院長嚴保國和辦公室主任呂春喜。嚴保國是田縣法院少數幾個由基層法官提拔上來的領導,他原來是干審判庭庭長的。而呂春喜是朱清占來到田縣法院帶來的,他原來是田縣檢察院的辦公室副主任,和陳建明家有點親戚。
陳建明之所以找他們兩個,是因為他們之間關系還可以,起碼陳建明是這樣認為的,而且陳建明確實想聽一下,他們對這兩筆貸款的處理意見。
嚴保國一聽,早已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是想用法院的判決,來躲避責任的,被告不出庭,田縣法院判田縣信用聯社勝訴,然后無法執行,又把田縣法院給套進去了。嚴保國內心里罵著他們的小聰明,臉上卻帶著笑意,說道:“陳主任,這事啊,還得報警,張金燦已經死了,把全部責任砸到他身上,不比我們這樣追來追去強些?我們追到最后的結果是什么?不還是查無此人,到時候,我們兩個單位,一個斷案不明,一個處事不清,都落閑話。”
呂春喜倒是笑了起來,說道:“我覺得,你們說的都有道理,可卻不能這樣干。去報警,說明了什么?說明了你們內部已經發現出了問題,又在張金燦死亡這個節骨眼上,難道你陳主任不知情?到法院告狀,到時候肯定會說,你們是在技術性推脫責任,兩個單位領導,都會受到不同程度的牽連。”
呂春喜說到這兒,不再往下說了,陳建明著急地問道:“春喜,你說,咋辦?”
呂春喜笑了,說道:“他寇一、王北旺不是管的寬嗎?把這個案件,舉報給他們,讓他們來查,你陳建明權當什么都不知道。到時候,最多批評你幾句,也就是了。”
王北旺接著蘇君峰回到家時,王滿順已經守在三叔的靈堂前了,雖然眾人都勸他回家休息一下,可是老人卻怎么也不肯回去,他甚至說,他愧對達摩嶺寨上的親人,就讓他在三叔的靈前盡盡孝心。陳忠實和王滿順、王滿林他們哥幾個照了一下頭,給三叔行了禮,還是很快便回到西院了。
試著從來沒有謀過面的陳忠實的妻子給自己買的新衣服,蘇子蓮還是由衷地高興的,嘴里說著:“忠實啊,成個家好,成個家好,相互也有個照應,人,老了,得有個伴。”
陳忠實也遵從了自己在妻子面前的諾言,對趕回家的王滿倉和他的兒子們說道:“我,接到的命令是,只解救廣軍一人,你們,我相信,是不用解救的。”說完,看了站在王滿倉身后的王全旺一眼,笑著說道:“你啊,當年的大秀才,怎么也變得畏首畏尾了?田縣,什么都可以存在,就是不能存在落后、倒退,記住,只有進步,只有發展,才能解決存在的一切問題,躺平,只能使問題沉淀、積累甚至是發酵,釀成大禍,一發而不可收拾。”
王全旺點著頭,他知道,自己下的決心,是對的,示弱的結果,只能使事情向反的方面發展。
蘇子蓮苦笑一聲,說道:“忠實啊,想著現在政策好了,大伙都可以安安心心地過日子,可為啥還總是讓人提心吊膽啊?”
陳忠實笑了起來,說道:“娘,《圣經》上不是寫著嗎?魔鬼如吃人的獅子,遍地游行,尋找著可吞噬的人。世界,本身就是善與惡并行的嘛,上帝造日光,照好人也照惡人嘛。”
眾人聽了,還沒有說話,渠鳳風風火火地跑了起來,說道:“好了,好了,這下子齊了,我們可要開始下任務了,隗鎮達摩嶺村吃水工程資金籌措委員會,命令你們,留下買路錢,否則,就不要再回來了。”
蘇子蓮看著孫子媳婦,笑著罵道:“鳳,看你選個多好的時候,非在你三爺去世的時候,向他們要錢?”
渠鳳笑了起來,說道:“奶奶,這也是俺三爺的意思,前幾天我去看他,他還說,一定要把清水引到寨子里,把咱門前這口老水井給灌滿,他才好意思去見俺爺他老哥倆,不信,你可以問問俺小叔,他可是聽著呢?你說,咱家這些人,要不是他召集,我哪兒有哪個本事啊。”
陳忠實也跟著尷尬地笑了起來,說道:“這個,是四格老人家那個孫女吧,好,你的事跡,可是多次上了報紙的。不過,你伯我可是個窮官啊,我和你嬸的工資,拿出一大半救助失學的孩子了。不過,我手中還有點權力,這一回就私自動用一下。你們上山的水管,我們省衛生廳給你們出了,只是,你可得把我們廳長的姓名和我們的大號給標明上去啊,呵呵,我可以再給你透個底,我們那個朱廳長,可是全國有名的書法家,讓他給你們這飲水工程題個字,保證會大放光彩的。對了,廣軍呢?”
陳忠實向王滿倉身后看去,田廣軍正站在那兒聽他講話呢。陳忠實又笑了起來,說道:“既然是動用權力了,就再破例一次,往年,給你們田縣醫療單位撥付的資金,聽說都被田縣三院爭取走了,今年的農村大病篩查,就交給你們了。記住,隨著田縣這些年的發展,環境破壞了不少,一些病癥也在增加啊,還有就是煤礦、耐火廠、建材廠、造紙廠這些工廠從業人員,有可能患的職業病,一定要篩查出來,給予治療,保證人民的身體健康,這個好事,也得先從咱達摩嶺寨上開始。”
眾人鼓起掌來,寨子里充滿著快樂的空氣。寨門口處,王廷英的葬禮上,奏響了喜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