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和孩子回到家的時候,王滿倉已經好了,他沒有給娘說起有病的事,也沒有說起四妗子的事,他怕娘擔心。蘇子蓮隱隱約約地聽說了一些,見王滿倉不說,也就沒有再問什么,對于這個兒子的心機,她清楚得很,他不象老大王滿場那樣,老實得如同麻木了一般,也不象老二王滿囤,一直是一個天真的孩子,這個老三,沉穩得很。
剛剛病好了的王滿倉立即召集起他的部隊,到四隊的煙葉炕開會議事。對運輸隊進行了調整,自己帶領幾個能脫離家庭的跑長途,讓需要照顧家庭的渠茍蛋等人跑短途,主要是隗鎮、濁岐鎮、留鎮、無梁鎮和正縣糊涂鎮的用戶,保證晚上能夠回來照顧家人。大伙覺得王滿倉這種做法很切合實際,也就笑著接受了他的安排。
王滿倉看了孫俊剛一眼,說道:“俊剛,我還要人,女社員也行,只要不怕臟、不怕累,我們可以給他們同樣的工分。”
孫俊剛苦笑一聲,說道:“滿倉叔,我確實給你找不到人了,咱那幾十個勞力,我恨不得劈開兩個、三個用,這幾天又讓我和金蓮、俺爹、茍妮姑幾個黨員去學習,煙葉也打到中部葉子了,更是馬虎不得,金銀花一天不摘,就要開花了,開花了也就不值錢了,我的叔,哪兒還有人啊。”
王滿倉笑了,說道:“我給你想個辦法,到別的生產隊借。”
孫俊剛笑了,說道:“滿倉叔,你凈開玩笑,二隊廷英爺那兒,和我們一樣,雖說沒有煙葉,但人家種的菜,比咱還多,二進和茍蛋那兒,本來就沒有幾個人,如今也抽的差不多了,我到哪兒去給你找人啊?”
王滿倉笑了,說道:“只要想,門總是有的,比如,青龍那兒,人不是正親閑著的嗎?他們要是不閑,也不會到井邊罵大街了?”
孫俊剛連忙擺著手,說道:“我的叔,你是氣瘋了吧,他們想干,我還不用他們呢,給他們往嘴里喂砂糖,他們還想把手指頭給咬下來,這號貨,我懶得理他們,別在這兒惡心我的眼睛了。”
王滿倉沒有放棄的意思,說道:“這事,你得找對人,你不用去找青龍,直接去找他爹黃呂之,問題肯定會解決。”孫俊剛還是不放心,他覺得,找他們給第四生產隊干活,不知又會鬧出什么幺蛾子呢。
王滿倉不說了,他覺得,這事還是自己去找黃驢子說,比較好點。于是他轉變了方向,說道:“那,我再給你想個門,學生不是都放暑假了嗎,他們重活干不了,去摘個金銀花、摘個椒子、綁個煙葉總會吧,他們又不屬于哪個生產隊的勞力,也沒有人管他們,我們給他們發錢,如何?”
孫俊剛撓了撓頭,說道:“你還別說,這,還真是個門兒,比讓他們給生產隊飼養室割草強,他們既掙點錢,家長也不用天天罵他們懶了,中,我看,中,俺家那個家伙,天天在家,不是跟他娘干架,就是跟他爺爺對嘴,要是這樣的話,就給他們上了籠套,中,真中。”孫俊剛對于王滿倉這個提議,是極度贊成的,麻二進和渠茍蛋同樣贊成,這樣一來,孩子的學費問題也就解決了。
看著大伙高興的樣子,王滿倉又笑了起來,和他們幾個開著玩笑,說:“俗話說得好啊,寧跟和尚對門,不和學生為鄰啊,這些家伙,個個都是調皮搗蛋的高手,去哪兒干活都行,小菜園那十幾畝地的西瓜,可不敢讓他們染指啊。別看園子小,可今年天旱,我們運煤時,一路發現,好多西瓜園沒有水澆,早就絕收了,我們這一點西瓜,肯定會賣上個好價錢的,這可是社員們的吃鹽錢啊,可不敢叫這些小家伙給糟蹋了,要是那樣,就得不償失了。”
眾人又笑了一回,算是暫時解決了勞力問題。孫俊剛又安排幾個婦女到煤礦上去撿煤核,王滿倉覺得還不行,達摩嶺煤礦的煤核有人撿了,可離達摩嶺大隊較遠的那幾個煤礦咋辦啊?孫俊剛尷尬地笑了起來,說道:“滿倉叔,你就饒了孩子吧,我就是個小小的生產隊長,不是什么公社書記,更不是縣長、省長,別的煤礦,咱就先緩緩吧,錢,會讓咱一家掙完?”
大伙又笑了起來,王滿倉說道:“你還真說對了,我這里還有一筆生意呢,正要和你們商量呢。”
眾人一聽,又看著王滿倉,心想,這個人有點意思,走到哪兒都能跑出生意來。王滿倉說道:“這個生意,是吳二用給我提的醒,縣城的干部、工人是要用煤球的,這個大伙都知道,到冬天的時候,用量更大,可限于憑標供應、沒有專門的供應渠道等問題,每年霜降過后,便會出現用煤荒,因此,我們可以以運輸隊的名義,把煤炭先買回來,然后分到各家各戶去打煤球、晾干后存放起來,一到秋后,我們便大量出手,利潤,我已經算過了,一塊煤球掙一分錢,一點問題都沒有。”
大伙聽了,連連點頭,孫有才說道:“這事,我看中,俗話說,這每天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這柴,可是第一位的,我看中。”
王滿倉又笑道:“中,這生意是肯定中的,我問過文娟姐,他說,就我們打那點煤球,根本就不夠她們醫院用的,有好多單位還給干部職工發煤球呢,這個,我們給各單位送煤的時候,就開始聯系,到時候,我們也不用一家一家的送了,說不定,一批就出去了。”
大伙又增加了幾分信心,王滿倉卻又說道:“不過,還是有個很現實的問題的,那就是買煤的錢,我們現在給各單位送的煤,大體情況是,煤礦跟我們,大概是十天、半月一結算,而各用煤單位給我們結算的周期也不等,最長的是一個月一結算,尤其是那些國家機關、政府部門,因為財政局給他們也是一月一結算的,最短的,也有一次一清的,情況不一樣,有一些客戶,我們也只好先墊付一下資金,運輸隊這邊呢,是羅鍋子上樹,錢(前)緊啊,這流動資金也就成了問題。”
王滿倉看了大家一眼,說道:“所以,我的意思是,運輸隊單獨扎賬,丁是丁、卯是卯,這缸不攪那缸攪,跟任何單位,包括生產隊都不攪,因為運輸隊是公社管理的單位,到時候還得給公社交利潤,運輸隊給生產隊運水什么的,權當是我們做貢獻了,但賬,一定要記清,咱可不能學下面那個石同江主任,到時候會吃大虧的。這兩天我生病了,也大約算了一下賬,運輸隊這邊,是掙了些錢,我給大伙是打了包票的,一月一結賬,這兩天先把上個月的工資結了。”
袁喜笑了,問道:“滿倉叔,透個實底,一個人,到底會發多少?”
滿倉笑了,說道:“反正你比俊剛干隊長強,要不,你在家干隊長,讓俊剛去拉煤。”
孫俊剛笑了,說道:“你還別說,這隊長,我早就不想干了,喜哥,我可是偷看滿倉叔的本子了,你小子,上個月出了32趟車,加了5個班,我看一趟車最低是2塊8,最高是3塊多,夜晚送煤加1塊,這一個月下來,你小子凈落87塊,乖乖,比羅書記的工資都高,不行,喜哥,這個月,你在家干隊長,我去拉煤。要不,叫嫂子讓我用一回。”
大伙哈哈大笑起來,金蓮的鞋底子早已砸到了孫俊剛頭上,嘴里罵道:“用,用,我叫你用。”
王滿倉也跟著笑了一回,說道:“掙錢是不少,可是我們打煤球的本錢還沒有著落,說句實在話,運輸隊只是打著公家的旗號,搞來個用煤指標,可本錢,我們還沒有呢,我的意思是,統一用煤指標,大伙分散購買,統一煤球標準,各家分散打煤球,到秋后統一出售,當然,也可以自行出售,只要你有門路,就任憑自己吧,更歡迎幫助我們嗎。”
袁天剛早已算開了賬,一百塊煤球一塊錢,一個勞力,抽空一天打三百塊煤球,是沒有問題的,這樣下來,一天就能掙三塊錢,這樣的好事,肯定能干,于是說道:“啥也別說了,我替俺袁喜表個態,這兩個月的工資,先買煤了,這一翻,又是七十多塊呢。”
大伙又笑了起來,煙葉炕里的火,也更加亮、更加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