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經是秋天了,可縣委大院的老桐樹上,知了仍然在煩人地叫個不停,地上潮濕的磚縫里長出的雜草還在頑強地瘋長著,似乎不愿意錯過生命帶給它們的機會。然而,時令不饒人,同樣也不饒恕蒼天之下的生物,有幾只秋蟬的鳴叫顯然已經少氣無力了,有幾片青色的樹葉,黯然飄落了下來,宣告著秋天勢力的逼近。
這些日子,一股沉悶的氣氛,籠罩在這個大院子里,如同這“秋老虎”般悶熱的天氣,令人窒息,稍稍動一下,便生出一身黏濕難聞地汗味來。
王南旺把供銷建筑公司職工寫給縣委、縣政府的信件直接送給了縣長鄭冠旦。而趙雪濤親自見到了陳忠實和鄭冠旦,表示了隗鎮災后重建的決心,并懇請縣委、縣政府將此項艱巨的工程交給足可依賴的田縣二建,并重述了他在隗鎮的政績,以佐證與王南旺、王獻文等人合作的成就。
一直沒有得到上級消息的陳忠實、鄭冠旦、蘇君成、李大奎等田縣四巨頭還是很快地匯集到了一起,著手研究起災后重建事宜。他們都覺得,無論上級對自己做出如何的處理,重建都要進行,與其被動等待,不如主動出擊,也可以減少些許自己心中對田縣老百姓的愧疚。
“我看,基礎設施的重建工作,就交給新成立的田縣二建吧。王南旺又提出了兼并田縣供銷建筑公司的方案,得到了職工的認可,而重災區隗鎮、濁岐鎮的兩個書記,也找到了我,肯定了王南旺這個建筑公司在煙棉加工廠建設及達摩嶺煤礦抗洪救災中的突出表現,對他是放心的。況且,他們兼并供銷建筑公司后,縣財政不需要再為其投資購置固定資產,也不再為其招錄工人,同時也解決了,因那個供銷建筑公司經理何軍成非正常死亡造成的一些惡劣影響,是一舉多得的事,你們以為如何?”鄭冠旦說出自己的意見,征求著他們的看法。
對于這種體制變動上的事,蘇君成早就想通了,他說道:“就應該這樣干,不能老是把企業困在某個部門、某個鄉鎮之下,企業是經濟主體,應該有一定的主動權,所以,我第一個贊成了王滿倉合并商業車隊,又第一個贊成吳三中成立田縣煤炭運銷公司,這次,我還是贊成的,把一個累贅式的供銷建筑公司給盤活了,政府又減少了投資,何樂而不為呢?”
陳忠實擔心的不是田縣二建能否完成這項艱巨的任務,而是重建資金,他說:“大伙的熱情是好的,是可以肯定的,但我擔心的還是錢,錢從哪兒來?花到哪兒去?怎樣花出去?或者說,怎樣以最低的成本完成災后重建而盡量減輕此次災情對我們田縣經濟的影響?同時,還要維持田縣的社會穩定、經濟發展大局?!?/p>
陳忠實的話讓眾人又有些黯然了,由于沒有及時地、如實地上報災情數據,爭取上面資金的困難是可想而知的。而僅僅靠自己的力量,王滿倉等人已經算過明細賬,靜止不動,田縣三年的財政收入全部投入進去,亦是捉襟見肘的。更何況,全縣還有3000多名行政事業干部及8000余名中小學教師的財政供給,勒緊褲腰帶可以,但不可能讓干部、教師扎住脖子干工作吧。而這僅僅是靜止的算賬,這次災害衍生的對田縣經濟社會的影響是不可估量的,到這個時候,陳忠實才明白什么叫牽一發面動全身,才知道田縣的經濟社會建設是多么的脆弱,才懂得國歌里的那句話“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不是一句妄談。
“關于錢的來源,說句實在話,我這個縣長還沒有十分把握,更害怕最后搞得一塌糊涂,要建的沒有建好,原有的又搭了進去,摔碎臉盆打了缸的事也不是不可能發生,但,我內心里還是催促著,這事,必須干,也必須向前走,再不動起來,老百姓會罵娘的,即使是做個樣子,那也得動起來?!编嵐诘┫露藳Q心。
蘇君成同樣贊成先動起來,他說道:“動,一定得先動起來,至于錢的事,我可以領個頭,開上幾次務虛會,讓田縣的一些有識之士,為我們田縣的災后重建出謀獻策,我們田縣財政,快到了揭不鍋的時候了,這種情況,讓大家知道,我覺得,并不是什么壞事?!?/p>
李大奎哈哈大笑道:“錢的事,我不懂,但要說搞建設,如同打仗,這事,交給我了,通知武裝部,把民兵給我李大奎拉出來,這支部隊,是值得依賴的,更要打造成災后重建的中堅力量?!?/p>
陳忠實受到了啟發,說道:“這樣以來,王南旺的用工問題又解決了,不過,我們要采取以工代賑的方法,為他們解決部分生活費,也頂冬季農田水利建設的徭役,如何?”
四巨頭很快便達成了一致意見,不管上級給自己一個什么樣的處分,先干起來再說。
趙雪濤送上了自己的報告,看到陳忠實和鄭冠旦都十分重視的樣子,內心很是高興,半年不到的時間,從鎮長位置上干到書記,雖說還是一個級別,但一般認為,這種調整,最低也得需要一個任期、三到五年的,自己這么快地調整崗位,除了老爸趙金星的活動能力外,便是自己工作總結中所說的:隗鎮包產到戶平穩完成,煙棉加工廠如期完工,抗洪救災及災后重建工作扎實推進。
趙雪濤沒有回家把這個消息同老爸一同分享,而是到了田縣人民醫院,去找陳德嫻,要在她面前炫耀一番,不曾想田廣軍他們到中州市中醫院進行肛腸科大夫經驗交流去了,讓本來興致勃勃的趙雪濤頭上,如同沷了一頭涼水,情致也就少了許多。正要回隗鎮再做打算時,王松麗卻看到了他。在趙雪濤的幫助下,王松麗如今已經不站柜臺了,而是到百貨公司管理檔案去了,這可是干部待遇的。
王松麗極度熱情地把他請到了家,關上了門,激情了一番。李雪濤才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王松麗笑了,說道:“吃了她姑,還想著侄女啊,告訴你,她回達摩嶺了,在煙棉加工廠后勤上呢。你啊,就是個吃不飽的主兒,給我說實話,剛才在醫院門前,跟丟了魂兒似的,是不是去找她了,姐給你說句實話,就那妮子的鍋,你也不知道是第幾手刷家了,這個,姐也管不了你,你有能耐,搞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都成,但,你可得注意了,別沾染上那妮子身上的臟東西,聽說有一種病叫什么‘愛死病’的,染上了就沒得救了。我和獻紅,對你可是真心的,不說是正宮,那也得是個東宮、西宮吧,我們可是天天求著神,想著你的好的。”王松麗說著,鼻子一酸,竟然流出幾點清淚的,讓趙雪濤也感動了一回,于是,又活動了一回。
略略有些疲憊的趙雪濤睡下了,走到家門口的陳家印似乎嗅到了某種味道,轉身到街心公園,找人下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