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縣檢察院的案件移交并不順利,檢察院的紀委書記蘇辰洲說,他是田縣檢察院內部的紀委書記,并沒有過問有關中州礦務局的案子,確切的案件進展,他根本不知道,朱清占也從來沒有對他說過此事,他們的案件,是業務科室辦理的,而田縣檢察院職務犯罪科的科長杜明誠這幾天不在家,手續一時不可能移交。
一向不怎么提勁的王北旺這一次徹底被激怒了,縣領導安排的一個正常的案件移交,怎么搞成這個樣子了,推三阻四的不說,還處處使絆子,這里面,肯定有貓膩。王北旺讓辦公室很快通知到田縣看守所,說他們要到那兒去檢查工作。
魏占朋、秦守章接到田縣紀委辦公室的電話,一時感覺到頭皮發麻,該來的,總是要來的,硬著頭皮也得把這個瞎話給說圓了,否則,就前功盡棄了。他們急忙跟陳建斌打了電話,陳建斌又給蘇辰光打了電話,蘇辰光愣了半晌,心想,這個王北旺,玩什么花樣啊?那邊與中州礦務局的談判,雖說進入了僵勢,但仍然在進行著,死者家屬也老老實實地呆在單位里等待著消息,就是鄭冠旦、趙志剛也默認了這種處理方式,你王北旺起什么哄?可蘇辰光又一想,這,是不是王紅的主意啊?這個女人,處事的方式和別人不同,他們這幾個空降而來的家伙,根本就不會按套路出牌的。
蘇辰光想了好大一會,才對陳建斌說道:“我敢肯定,此事不是王北旺個人的決定,但一時半會也影響不了大局,你不要出面,先讓老魏他們應對一下,看看他們到底要干什么?”陳建斌答應了,并很快安排給了魏占朋、秦守章。
魏占朋、秦守章都沒有想到,王北旺并沒有聽他們的廉潔自律工作匯報,而是說:“我要見幾個在押人員,取證一些材料,一個是陳坤,一個是枊三如,一個是馬勝利,還有一個是楚文革。”
魏占朋笑了,心想,奶奶的,虛驚一場,原來人家是正常辦案來了,而且全部是他們應該管轄的人,甚至連周運發、董鐵蛋這樣的敏感人物都沒有提審。或許是田縣紀委辦公室的工作人員,狐假虎威,通知措詞用錯了。于是,急忙安排警察,準備好了審訊室,安排王北旺、陳家印自去坐了,那邊一個一個地給他們去提人。
最先進去的陳坤,不大一會便出來了,回到辦公室摘手銬時,魏占朋使了個眼色,陳坤便進了辦公室的套間內,如實向魏占朋、秦守章說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說,我的案件,還有幾個疑點,尤其是我已經給了植樹隊的錢,和我表兄郭春海提供的數據不一,有可能他們落實得多了,并表示不會讓我吃虧的,涉案金額,一定要實事求是。”看著陳坤臉上高興的樣子,魏占朋、秦守章也就略略地放了心。
而兩個煙幕彈過后,王北旺直接問馬勝利:“老馬,我已經調到田縣紀委的,和你談話,自然是代表田縣紀委的,你給我說實話,田縣檢察院為什么要抓你們這一批人?”
馬勝利當然是認識王北旺的,而且關系是相當好的,這些日子,他在田縣看守所受的罪,只有他自己清楚,他當然也聽說了他的同伴,大多如此。于是說道:“王書記,實不相瞞,把我和中州礦務局下屬煤礦的物資供應礦長抓到這兒來受罪,是姓朱的在打擊報復,我們這些人,就是抵制不用他那個中州礦山機械配件公司的貨。不僅如此,也沒有與他們同流合污,他們賣給別的煤礦的配件,要么是從外地倒回來的二手貨、殘次品,要么是以少充多,多開票,少給貨,然后同流合污分贓款,你們不用怎么查,就去核對一下列堂礦和我們達摩嶺礦的機械、配件損耗,就知道了。我們每年生產的煤炭,大致相當,他們的機械購進、報損,是我們的三倍,這正常嗎?放著惡人不抓,來抓我們,為什么啊?就是我們沒有與他沆瀣一氣,坑害企業。”
王北旺遞給馬勝利一根煙,給他點著了,這才輕聲問道:“這個中州礦山機械配件公司,在哪兒辦公、是誰的負責人,你知道嗎?”
馬勝利搖了搖頭,說道:“這個,我還真不知道,但是,我辦公室抽屜里有兩張他們業務員的名片,如果他們把我的辦公室搜查過了,豐潤那兒、你大嫂那兒放的也有,那兩個人還給他們兩個送過禮,被他們給退回去了。對了,他也見過你大哥,他那兒,應該也有相關的信息。李四輩、賈公義、趙彩霞肯定知道,因為他們煤礦上,用的全部是這個公司供應的配件。”
送走了馬勝利,王北旺看了陳家印一眼,說道:“看來,確實是抓犯人了,奶奶的,禍害企業的,倒成好人了,堅持原則的,住進監獄。”
幾個月過去了,茍三娃有點坐不穩了,他當然知道田縣公安局這邊出了事,也知道這事牽涉到陳建斌要任命的新醫院院長翟雙鎖,更知道田縣人民醫院老院區那片地兒還沒有個影兒,各方都冷了下來,孫可孝、陳洪恩也趴在那里不動了。但所有這一切,都擋不住茍三娃的著急,醫院晚開業一天,就少掙成千上萬塊錢,就多增加一分投資風險,如今田縣官場可謂是風云變幻,誰敢保證明天早已陳建斌還干不干公安局局長啊,他要是不干了,那點錢總不能再向他要回來吧,不僅面子上過不去,他對自己說一聲,都花在跑事上了,還有啥話說啊。
陳建斌看著茍三娃遞過來的中州金盾總醫院田縣分院的工商執照、稅務登記證、組織機構代碼證,笑了,說道:“茍鎮長,辦事效率之高,令人佩服啊,嘿,我們這邊,一是出了李留周這事,二是城關鎮那邊,又出現了計劃生育工作暗訪的事,所以也就慢了點,不過你放心,我這就安排陳洪恩、孫可孝他們行動,先把人攆走,把房子給騰出來,好讓雙鎖趕快搭班子,爭取以最快速度把這事給辦了。”
茍三娃點頭應承著,既然陳建斌把話說到這個份上,自己也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可就在這個時候,陳建斌辦公桌上的電話鈴聲卻急驟地響了起來,陳建斌急忙接過電話,是縣委辦公室打過來的,對方正是蘇辰光,沒有稱呼,更沒有客氣,而是質問道:“建斌,怎么搞的嗎?你的人連個婦女、孩子也看不著,咋叫李留周老婆和孩子給跑了呢?”
“蘇書記,不會吧,他幾個一大早還給我匯報呢,說是他們分了三班,二十四小時不間斷把守,保證他們插翅難飛。”
“難買個屁,昨天晚上就跑了,聽人說,他們到中州火車站買火車票去了,要是進了京,陳建斌,到時候我們哭都沒有地方。”蘇辰光已經怒不可遏了,看來,此事是真的。
“蘇書記,不是城關鎮派的還有人嗎?就是那個王長秋。”陳建斌習慣性地推脫著責任,這種事他干得多了,即便是推脫不掉,那也得臨死拉個墊背的。
“屁,陳建斌,你長腦子沒有,是人家城關鎮出了事還是我們公安局出了事,這事,就是那個王長秋報告的,是人家先發現后,一面給縣委辦公室匯報了,一面派人到中州市火車站追人去了,你們現在還蒙在鼓里,還推卸責任,是那個時間不是,別說了,趕快派人,不,你親自帶隊去,就是抓,也得把他娘倆給抓回來。”蘇辰光說話的時候,小聲說了句:“鄭、趙,殺人的心都有!”
陳建斌紅著臉,憤怒地放下電話,正要讓辦公室的人通知治安科那幾個警察過來開罵,茍三娃卻笑了起來,說道:“建斌老兄,沒事了,這樣一來,表明了鄭冠旦、趙志剛早已知道并主導了此事的處理,相比之下,你也只能算是個小小官了,想保住他們這群大官,他們就得保住你們這群小官,上下一致努力,只要把這攤屎給蓋住,等不再臭了的時候,就沒有事了。呵呵,現在這工作,還不都是這樣干的。”
陳建斌一愣,說道:“依你的意思,我是去中州火車站攔人,還是不去?”
“去,不僅去,而且要主動而積極地去,要當領銜主演,有時候,負面一號的角色,才更加出彩,要不然也不會有陳佩斯、葛大爺這流了。”茍三娃說著話,已經站起身來,收拾起他的證件,要走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