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夫之到了后院,也就是當年他和王北旺主持建設的家屬院,如今,那套獨院,還是他老兩口子往著。另外三套的樓房,說是自己掏錢買的,其實就是占的,早已分給三個兒子了。不過,老大賴建國、老二賴國慶早就搬出去住了,房子也不知道是賣了、或者租出去了。只有老三賴新年,還住在這兒。
那一年因田縣文化局的事,賴新年被判了個二年有期徒刑緩期一年執行,從看守所出來后也沒有再找正式的工作,而是在他爹、他哥的幫助下,到了新建的田縣看守所所在地,田縣袁山鄉靳溝村,開辦了一個小食品加工廠,生產各類小食品,比如:糕點、鹵肉、燒雞、糖果、饃干等等。反正是看守所里面的犯人吃什么,他就能生產什么,貴的有鹵牛肉、鹵豬蹄,便宜的有老婆餅之類的東西。由于他爹、他兩個哥哥的勢力在那兒擺著,田縣看守所的老領導魏占朋、秦守章又有把柄被賴國慶掌握著,他們自然不敢多說什么,因而,賴新年的生意倒是紅火得很。
要不怎么說賴夫之是只老狐貍呢,田縣三院的負面消息剛一露頭,他便說了句,恐怕又是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事,兒子賴新年這條在田縣公安局門前小水溝里的池魚,是無論如何也不能被燒到的。賴夫之得意地想著,未雨綢繆、防患未然,提前給兒子打打預防針,有個心理準備。
賴夫之來得正是時候,兒子賴新年和兒媳陳小敏都在家,已經吃過了晚飯,準備往工廠那邊去呢。兒媳陳小敏下崗后也到食品加工廠去了。兩口子見賴夫之過來了,急忙給他準備晚飯,賴夫之擺了擺手,說道:“不用了,你媽做了飯,我一會回家吃去。”說著,坐了下來,問了兒子一些有關生產銷售的情況。
賴新年一一匯報了食品加工廠的情況,賴夫之問了句:“田縣三院出事,你知道吧?”
賴新年想都沒想地便回答道:“聽說了,魏所長還對我說了些詳情呢。怎么了,爸,和我們有什么關系嗎?”
賴夫之嘆了口氣,心想,這個兒子,心眼就是太實誠些,還不知道事情的相互影響,于是直白地對兒子說道:“田縣三院一出事,恐怕公安局要和一些記者、媒體、甚至是其他醫院、上級衛生部門結怨,他們會利用各種途徑,對公安局實施明查暗訪,進行攻擊。在這個節骨眼上,你們要小心點,尤其是不能讓陌生人進到你們那個廠里去,更要注意你們那里面的衛生,還有食品安全,趕快把你們那些過期的原料,回收的月餅,沒有印章的豬肉,等等,先轉移一下地方。還有,跟老魏溝通一下,近期能不供應的東西,最好別供應,還要注意釋放出來的那些人,千萬不能讓他們胡說價錢、質量。”
賴夫之說著,自己嘆了口氣,或許自己真的老了,說起話來也有些婆婆媽媽了。賴新年認真地聽著,問了聲:“要不,還是讓俺二哥給魏占朋、秦守章打個招呼吧。”
賴夫之看著兒子、兒媳窩囊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你二哥這些天忙得脫不開身,還是我去吧。要不,你明天準備四條中華煙,咱倆去。”
賴新年還沒有說話,兒媳陳小敏撇了撇嘴,說道:“爸,您幾個可都是當官的,家里受賄那煙酒,就不能拿出來點,還非得讓俺掏錢買,看看俺兩口子過的啥日子?天天起早貪黑的,也就是個打工的,連孩子也照顧不成。對了,明天讓俺媽到瀾滄學校去看看你孫子、孫女去,又該交生活費了。”
賴夫之雖然不滿,還是尷尬的笑了笑,算是答應了。在兒媳婦面前,他還能說什么。沒想到陳小敏卻沒完沒了地說著事:“聽說,文革要賣房了,俺姐可是正跟他打著官司的,孩子判給俺姐了,他憑什么賣房?論繼承,那也得是楚東東的。”
陳小敏居然又說起姐夫楚文革、姐姐陳小紋的家事來了。原來,楚文革被判刑之后,楚長友兩口子很快便支持不住,先后離世了。是陳小紋和孫子楚東東把二位老人給稀里糊涂地埋葬了的。楚文革出獄之后,陳小紋有意與其和好,可楚文革舊習不改,也不找活干,花錢大手大腳,有一點錢,還想去拈花惹草,還和一個離了婚的女戰友舊情復發,引起陳小紋母子的強烈不滿,這才和楚文革打起了離婚官司,要占有楚長友留下來的唯一財產,縣供銷社那套獨家小院。可楚文革卻聯合了縣聯社辦公室的老人,想通過他們出手續,偷偷地把房子給賣了。還到處宣揚,楚東東不是他親生的兒子,還要做什么親子鑒定,惹得楚東東找來幾個同學,摁住楚文革打了一頓。
賴夫之沒有回答兒媳婦的話,而是對兒子賴新年說了聲:“明天上午,十一點左右吧,你來接我,咱倆一塊去。”說完,就要出門。
陳小敏似乎還有話要說,可沒有說出來,賴夫之已經開門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