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心情沉重地走回了車馬店,老蕭坐在床頭,良久沒有出聲,李鳳岐吸了幾口煙,嘆了聲,說:“老蕭啊,這或許就是歷史的良知,我們有多少人想遮掩不光彩的過去,掩蓋錯誤,可象武大嫂、黃茍信這樣的直正人,真是越來越少了,我想僅憑這一點,他們就值得稱頌,要是武團長在,他肯定也會這樣說的,我記得當年吳政委就是這樣給武團長定性的,一個敢于剖析自我的同志、敢于亮丑的同志、敢于改正錯誤的同志,一個人錯了不可怕,關鍵是不知道錯誤、不承認錯誤、不改正錯誤,我想即便把這些東西記載下來,對我們的后人未必不是一種教育。”
蕭大堅點著頭,說道:“老李,我是這樣想的,藝術是來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一些事情可以用藝術的手段來規避的,當然,一些大的事件必須如實地表現出來,這個我在唱詞里也有設計,比如武團長痛苦地思索國民黨抗戰失敗原因這段臺詞,我就引用了他渴望救國卻找不到光明、曲折憤懣的心路歷程。不管有多難,我想這個戲一定要唱出來,而且要大聲地唱出來。”
蕭大堅動了感情。說:“老伙計們,還得請你們幫忙啊,我想明天開個群眾會,最好是年齡大一點的,當年參加過、支持過、同情過革命的群眾,當然,我還要深入一些人的家中,再了解當年他們真實的想法,對我們這支革命隊伍的看法,對我們如何唱好這場戲的意見,這里邊,恐怕繞不過我們的老參謀長啊。”
“李參謀長啊,這些年可受了不少苦,可人啊,精神還好,昨天還能領著他的孩子們鬧事呢,這個李參謀長,通知他開會,他還會給我們幾個臉色看呢,恐怕我們得登門拜訪啊。”
幾個人正說話的時候,有人重重地敲了兩下門,坐在門口的羅子七連忙打開了門,原來是宋子厚、宋子澤兄弟,宋子厚上前和蕭大堅握了握手,說:“蕭團長,剛剛接到公社的通知,這么快就到了啊,你看你來了,也不通知一聲,也好讓我們支部統一安排一下,革命戲劇演出可是關系到政治的大事,怎么能讓社員隨便表態呢?”
幾個人一愣,感覺到宋子厚話里有話,李鳳岐冷冷地說:“蕭團長和縣劇團的同志在清河驛大隊的活動,是經公社黨委研究過的,生活上由公社黨委通知供銷社按標準安排、由縣財政統一結算,你們就不用操心了,具體到他們要開座談會、走訪群眾征求意見,就按他們工作的要求進行就是了。”
“這,恐怕是不合適吧,尤其是一些反動分子,一定要在我們支部的監管之下進行,免得我們的革命同志不了解他們的歷史,上了他們的當。”宋子厚力爭著。
“子厚同志啊,這清河驛我是很熟悉的,我在這兒戰斗、工作了多年,很多人我都是認識的,你說的那些問題啊,我大部分都了解,比如他李參謀長是個大地主出身的問題,又是個老牌的國民黨員、基督教徒,這些我都知道,我會防備著他的,請支部放心,我會在咱們支部領導下工作的。”蕭大堅打著圓場。
“蕭團長,你說的那是過去,具體到現在革命的新情況、新動態,我們內部同志思想上出現的新問題,你總是不了解吧,聽說你的問題還在解決中嗎?”宋子厚不依不饒地說著。宋子澤在背后轉動著他那只碧藍色的假眼球,咧開了帶著一道深深裂痕的嘴角,笑了。
幾個老革命,這次真的被新革命給說住了,李鳳岐站了起來,說:“該吃飯了,明天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