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u崢】在離這很遠的地方（上）（第5頁）

個沒良心的，說跑就跑，這是得有八年，還是九年了。

她想開口說些陌生人初次見面的寒暄，還想說點友善的、套近乎的廢話來聽，畢竟王u擅長這個，她也不賴、不過王u上來就叫她麗麗，她再說廢話就不仗義了，她得說點掏心掏肺的、真誠的話語，說點……說點什么呢？她盯著王u的眼睛，他有點變了，有笑意，但不是個夠秤的笑，眼神里也像有一層風霜似的，重了，飛不起來了，但又好像溫柔了，像另一個人了。

鞠麗瑤以為自己還要想一會，可下一秒，話卻脫口而出了，“在離這很遠的地方，我們曾在一起。”

這話沒前沒后，突兀極了，所以王u愣住了。

而鞠麗瑤望著他，往包里一掏就捏到那摞厚厚的紙，是這些年她跟仇崢的通信內(nèi)容，她來時都打出來了。“他永遠不會知道。”她遞給王u，輕聲續(xù)念道。

王u良久沒說話，她的兩行眼淚卻唰地流了下來。

這重逢的開場簡直糟透了。

真的……非如此不可嗎？鋼琴曲在尖囂。

非如此不可。

鞠麗瑤自認不是個善感的人，自幼經(jīng)歷的緣故，感受是她難以被挖掘的無主礦藏，或者就算她想要挖掘，身邊也無人陪她跳這支舞。所以當年王u和仇崢離開小鎮(zhèn)時她沒有哭、出國離家時她沒有哭、被搶錢包和手機時她沒有哭、被公司罰款時她沒有哭――連得知仇崢死時她沒有哭，她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在哭什么，可眼淚就是這樣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而迎接她的是一個擁抱。

王u拍了拍她的后腦勺，哭什么啊你。她說太久了，我等這一天太久了。我以為我說出口時會是個好時候，你們一定已經(jīng)在一起了，我沒想到，我……

王u拍著她的后腦勺一路到后背，輕聲道，沒關(guān)系，都過去了。

她的心臟在那一瞬間仿佛被什么東西攥緊，它好似變成了某種軟玻璃質(zhì)地的東西，被攥緊時尚存一絲呼吸，可隨即就被拔到萬米高空，手一松，慘然墜地，那點柔軟的小聰明根本無濟于事，它碎了，不能更徹底。

原來這就是故事的結(jié)局。她抬頭看了一眼王u，他什么時候起連看人的神態(tài)和說話的口吻，都變得那么像仇崢了呢？平靜的、妥帖的，還有一點溫柔。

可是他說，都過去了。

那天鞠麗瑤做了個夢，夢見她十叁歲那年，海灘、夕陽、爆炒花椒味的晚風、卡牌游戲、一箱汽水瓶，還有一個人不停叫她麗麗。

去年仇崢見面時吐槽她“怎么這么活潑了”，她其實明白這是什么意思。遇見仇崢那年她十叁歲，老媽在老家，老爸成日喝酒、打牌、看電視，她基本上成日自閉，沒人理，也不理人。小地方消息閉塞，除了一個電視機，她不怎么知道外面的事，所以一下碰到兩個一看就不屬于這里的好看男人，說起話來也就格外自閉。

王u是先到的小鎮(zhèn)上的，似乎比她還要自閉，她放學時路過汽車站往家走，幾乎跟那個年輕男人一路同行――不算同行，王u走在前面，她在靠后幾米，心想下個轉(zhuǎn)彎那人大概就要轉(zhuǎn)了，可他就像迷路了似的，只走直道，走走停停。有好幾次鞠麗瑤都想干脆超過他得了，偏偏他又加快了速度，她除非跑起來，否則就超不過去了。

真煩人，她想，可也真好看啊。

十叁歲的鞠麗瑤還沒見過留長頭發(fā)的男人，而那背影好看極了，也陌生極了。不少人都在瞧王u――任誰都看出這人是個外地的，估計迷路了。其實只要王u肯停下來，隨便找個什么人問一句路就一定會得到回復，她老家的人還挺熱心的，可王u一句也沒問，就悶頭走，倔死了。

所以在兩天后，仇崢找來的時候，她當即就猜到這人是來找王u的。

那天是個周末，她沒有作業(yè)，轉(zhuǎn)了心思，跟著兩人跑到海灘。她個子小，很容易就躲在不被注意的幾塊大石頭后邊，聽到兩人吵起來了。

她聽不清他們到底吵了什么，甚至不確定這算不算吵，兩人聲音不高，海邊風也大，她就是本能地覺得兩人之間氣氛僵硬。不久后仇崢走了，她猜王u是這么以為的，因為他在那之后就一個人坐在石頭上，坐了很久、很久，只有她能看見仇崢根本沒走，就站在離他大概幾十，不到一百米的位置抽煙。她等了一會，等到就要失去耐心，卻實在難以在兩人視線范圍之內(nèi)找到位置逃走。天一點點暗下去，空氣更濕，石頭滲出冷意，她被凍得打哆嗦，幾乎要連帶著討厭起這兩個人了，直到王u站起來，滅了煙，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跳……了下去？

她嚇了一跳，睜大眼睛，但是沒有手機，不知該站起來去救人，還是回家叫人報警。

仇崢比她反應更快，在王u站起來時就往海邊跑，她后來好奇仇崢怎么知道他是要跳下去，就爬上了那塊礁石，這才知道王u站起來時胳膊上流下來的東西不是水，是血。那晚之后下了暴雨，礁石上的血跡被沖刷得一干二凈，所以這個世界上只有她、王u和仇崢知道，那塊石頭上面曾經(jīng)滿是血漬。

鞠麗瑤一直在海邊躲到天黑，看著仇崢救了人、又叫了人來把王u送到醫(yī)院去，但是他沒有跟他們一起走。太冷了，她被凍得牙直打顫，撐不住再看下去仇崢之后又怎樣了，趁亂跑回了家。

此后又過了兩周，她再見到王u就是在老爸的飯店里了。

那幾天飯店和樓上賓館的人總是很吵，她寫不下去作業(yè)，搬回地下室的小屋里寫，偶爾上樓吃飯接水，看到了王u。

王u比剛來時活潑了很多，處處跟人聊天，什么亂七八糟的話題都能扯上幾句。他穿的已經(jīng)不是來時的那身衣服了，而是從路邊店里買來的，甚至不怎么合身，顯得有點邋遢，長頭發(fā)隨便綁到腦后，亂糟糟的，抽煙的手勢也換成了那種常見的、手指捏起的方式，這讓他看上去不那么像另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