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頁）

崔福斌的身影在烈焰中忽明忽暗，他最后回頭看了一眼崔渙洵，嘴角浮起一絲獰笑。

熱風(fēng)卷著他灰白的發(fā)絲，轉(zhuǎn)眼便被火焰吞噬。

崔渙洵失聲：“攔住他！”但大火面前，滿圓都是奔逃的身影，書房房梁轟然砸落，激起一片火星。

火光撕碎了平淡，月前血氣還未散干凈，火光又為他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一磚磚壘起來的高門大院壓迫感十足，為著防火，也為著威嚴(yán)，高高的院墻將崔府分割成幾組不同的小院，家主、主母、姨娘、奴仆……嚴(yán)絲合縫地嵌合成崔家。

崔府建成并非一簇而就的，多年來，近四代人不斷修葺擴張，才算有了如今的規(guī)模。

依稀記得，他小時崔家還沒這么大，只幾個撒掃仆人，院子也不多，走幾步就能到，也不必守著什么的規(guī)矩。

他疾跑幾步，不斷回頭張望追兵。

京城生活舉步維艱，處處都需要銀子打點著，他初入朝堂，僅得了個小官當(dāng)，養(yǎng)活一家子尚需一塊銀子掰倆半花，如何能變出其余銀子呢？豫章崔家在幾代前早已分家鬧翻，如今境地去信求助，不說借到銀子，就是他們看見信不當(dāng)眾笑出聲來，便很給他面子了。

艱難之時，他甚至想丟下顏面抄寫些書信、字畫暫緩一時之需，但……京城這九衢三市，處處是閃著光的小金塊，連著大族仆役識字的都不少，一時竟找不到能為他買單的人。

所幸，上天待他不薄，偶然間竟得一富貴小姐賞識，將他引薦給自己身為九卿的父親，從此，他憑著自己能力，平步青云。

年幼時，忍饑挨餓、同窗譏笑的日子仿佛如過眼云煙一去不復(fù)返。

他掂掂懷中匕首，心中得意，富家小姐如何，位列九卿的父親又如何，還不是任他予索予求，任他蹉跎半生……而后，隨他一同去死！張嬤嬤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火，鍋內(nèi)黑漆漆的湯汁咕嘟咕嘟的冒著魚眼泡，藥氣隨著氣泡破裂彌漫到空氣中。

張嬤嬤打了個哈氣，心中腹誹，這謝大夫的藥當(dāng)真催眠，不知加了什么藥材……哦，對，剛才說什么？家主？她眼皮慢慢合上，手脫力般任憑芭蕉扇滑落。

藥湯照舊冒著蒸汽，白汽氤氳間，掩蓋了門外一閃而過的身影……一絲迷煙，順著紙窗上的破洞吹入房內(nèi)。

崔挾月半闔著眼，顯然已經(jīng)困得神志不清了，手卻一板一眼地拉著崔母的手，輕輕按摩著。

屋內(nèi)并未點燈，只留外廳藥爐子的微弱火光，防著二氧化碳中毒，門窗并沒關(guān)嚴(yán)，一股冷風(fēng)透過屏風(fēng)穿堂而過。

崔挾月結(jié)結(jié)實實打了個哆嗦，困意被這陣?yán)滹L(fēng)吹走大半，她細(xì)細(xì)將崔母被子掖好，將窗掩嚴(yán)實，又估算著熬藥時間差不多，正欲去外廳看看藥煮的怎么樣了。

她活動了下發(fā)僵的脖頸，一邊揉一邊繞過屏風(fēng)，忽然感覺有些坐立不安，像是螞蟻一口一口咬著心臟，癢的不行。

崔挾月從不懷疑自己的直覺，濃重的不安彌漫在心頭，身體應(yīng)激似的豎起一排排汗毛，她的步伐隨著思索緩緩?fù)Ｔ谄溜L(fēng)旁，整個人被帷幔和屏風(fēng)柱遮擋了大半。

她凝住眉頭，順著方才動作細(xì)細(xì)回憶，條縷清晰地一項項核對：關(guān)窗、掖被子、熬藥……崔挾月悚然一驚，突然反應(yīng)過來——門外守衛(wèi)呢？這念頭在心頭快速掠過，她心臟不由停了半拍，條件反射地屏住呼吸看向床上崔母。

她和往常一樣，安靜地躺在床上，對外界毫無感知。

同樣，也不知她面前正站著一手持匕首的男人！崔福斌露出志得意滿的獰笑，一路上風(fēng)聲鶴唳，崔渙洵步步緊追，他無暇顧及自己的結(jié)局，只想將面前這個他明媒正娶的妻子、給予他青云直上機遇的人殺死。

手中匕首高高舉起，刀尖在月光下泛著刺眼寒光，他手臂肌肉繃緊，蓄足了力道。

崔福斌眼中一片猩紅，嘴角泄露出一絲瘋狂的笑意，他似情人般細(xì)語：“我會讓你走的干凈利索，不會感到一絲痛苦——權(quán)當(dāng)這些年的報答。

”說著，手中匕首猛地向下戳去！電光火石間，崔挾月本能地以身作盾，將崔母嚴(yán)嚴(yán)實實掩在身下。

噗的一聲匕首穿透衣衫，刺穿骨肉深深扎進(jìn)她的后背，鮮血隨著崔福斌的動作噴涌而出，崔挾月咬緊牙關(guān)，只泄露出幾絲粗喘，血腥味在口中迅速蔓延開。

藥爐火光半死不活地跳著，一時間雙方都沒認(rèn)出對方。

崔福斌被突然冒出的女人一愣，卻并不在意，只當(dāng)是崔母身邊的侍女，他嘲諷一笑，扭動著拔出匕首說：“你倒是個忠心的，那就一起上路吧！”崔挾月見來人還不死心，只得暗罵一聲，用盡最后力氣牢牢扒住崔福斌，握住崔福斌的手又重新將匕首按回腹部，不留一絲縫隙！崔福斌一時竟沒有掙脫開。

崔福斌嘴邊的冷笑瞬間僵住，森冷的目光一掃過窗外，見沖天的光亮向院子沖來，他頓了頓，嗅到隱隱失控的味道。

時間緊迫，除了殺掉這女人，別無其它辦法碰到溫凌！他咬緊后槽牙，勉強撐開些許距離，一把將匕首捅進(jìn)女人身體，又干凈利索地將其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