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天天來松土澆靈液的芙梨與滿霜,生死樹今日靜得過分。
天穹卻好生熱鬧。祥云幻化成無數瑞獸朝北天奔跑,彩霞落下一縷縷祥光,光霧里隱有仙樂陣陣、笑語晏晏。
白謖上神與葵覃帝姬的大婚之宴,萬神來賀,真真熱鬧。
扶桑卻是沒心思湊這熱鬧了。雙手一翻便結了個道印,一柄墨綠長劍破空而出。
這柄長劍乃神木所制,鋒芒內斂,劍身隱有光華流轉,望之便覺神力豐沛。
扶桑靜靜望著木劍,沉寂許久的眼眸里頭一回漾起真切的笑意。
“玄武背是師尊贈我的,非我之物,我歸還了。南木令是南淮天戰部的,非我之物,我亦歸還了。就連三青鳥,我也讓芙梨與滿霜送還鶴京。唯獨你,從誕生的第一日便屬于我。”
五萬年過去,堂堂上神兼生死樹護道者,到頭來真正屬于她的東西便只有這柄劍。
一字概之:慘。
“本上神小氣得很,屬于我的東西我便是毀了,也不會讓你認旁的天神為主。”扶桑望著木劍的眼神隱含眷戀與不舍,她笑道,“懷生,你可愿隨我一同走?”
神劍有靈,名喚懷生。
光華內斂的懷生劍驟然綻出耀眼光芒,以一往無回的姿態劈入扶桑祖竅,決意與主人共赴生死。
扶桑摸了摸隱隱發燙的眉心,含笑道:“倒也不必如此激動,辰時還未到呢。”
離她的“吉時”還有一刻鐘。
扶桑想了想,將神念緩緩蔓向整片南淮天天域。
雖南淮天四季如春,但扶桑最喜歡的還是這里的春日。草木蔓發、繁花似錦的抱真宮,時有春風掃。
天邊祥云翻涌成海,待得一朵祥云幻出一對比翼雙飛的蠻蠻時,一刻鐘已過。
辰時到。
扶桑收回所有神念,闔目掐訣。
“真靈為祭,復死而生!寂!”
一點光亮從她眉心蔓至額心,繪出一個九枝圖騰。
圖騰一現,狂風四卷,刺目的白光“轟隆隆”從生死樹樹梢沖向蒼穹。
結界起!
神力如洪潮,涌向身后的巨樹。枯朽已久的神木逐漸煥發出生機,米粒般的青芽如雨后春筍,紛紛冒出,搖曳在明媚的春風里。
扶桑垂在胸前的烏發漸漸化作光點,回響在耳邊的仙樂也漸漸遠去。
她慢慢闔眼。
諸般繁華靡麗,過眼皆空,五萬余載,終成一夢。
扶桑覺不到隕滅的痛,只感到一股亙古蒼涼的寂靜。這是一種連神魂都要為之戰栗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