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上松下一口氣。
應御和應姍推門而入,身后跟著一位須發俱白、瘦骨嶙峋的老者。見到那老者,南新酒先是一怔,接著便站起身來,詫然道:“掌門師伯……”
何不歸沖他輕輕一擺手,說道:“這樣的事你小子怎可瞞我,明琴將你二人托付給我,今日我怎能不來?”
明琴真君乃南新酒與許清如的師尊,四年前已隕落在桃木林。
南新酒拱手作了個揖,“多謝掌門師伯。”
何不歸細望他一眼,正色道:“南家小子,脫弓之箭無回頭之路,你可想好了?”
南新酒微微一笑:“弟子想好了?!?/p>
何不歸輕輕頷首,看向榻上浸著一身冷汗卻不喊一聲“疼”的小女娃,慈祥道:“是個有福的娃。日后,便入我涯劍山?!?/p>
說罷,他長袖一拂,屋內驟然浮起九顆陣石。
何不歸指尖凝聚靈力,朝南新酒丹田處一定。應御、應姍同時凝出靈謖針,一人將針埋入懷生心竅,另一人將針刺入南新酒丹田。
體內陰毒洶涌如洪潮,懷生對外界早已沒了感知。只覺自己的身體就像戰場,兩股分庭抗禮的力量在瘋狂角逐、廝殺。
她疼得直打顫,如油煎火燎,又如萬箭穿心。須臾之間,她已汗流如漿,本就模糊的意識連最后一絲清明都快守不住。
她忍不住又喚一聲:“阿爹。”
南新酒望著懷生,柔聲哄慰:“懷生莫怕,爹在?!?/p>
他唇角溢出血珠,一粒蜿蜒著兩道裂痕的金丹正緩緩脫離他丹田。分明是痛極了,可他面色始終巋然不動,回應懷生的聲音聽不出半點痛楚。
應姍掌心微一翻,數十根靈謖針懸空而立,銜住從南新酒丹田剝離的金丹。
她看了眼懷生,小姑娘與她爹一樣硬氣,明明生得那樣瘦弱,腰背卻挺得很直,像一株孱弱的汲陽而生的樹苗。
掌心再度一翻,應姍將金丹并數十根靈謖針猛地打入懷生心竅,與她心竅內的靈謖針融為一體。
“啊!”——
懷生慘呼一聲,鮮血從她七竅汩汩流出。最后一絲清明終于守不住。墜入黑暗的瞬間,她好似聽見了有人在與她說話。
那人的聲音影影倬倬,仿佛與她隔著千重山萬重水,怎么都聽不真切。
這聲音懷生從不曾聽過,卻偏偏覺著熟悉。她無端覺得心焦,再顧不得疼痛,睜開了眼。
然而映入眼簾的不是那間點著丹香闃黑一片的靜室,而是一角蒼碧嶙峋的天。
蒼瑯界灰霧漫天,早就看不到藍天了。可這里不是蒼瑯界,又能是何處?
懷生朝四野望去,只見前方一棵巨大的參天古樹拔地而起。清風徐來,有葉輕吟。她愣愣看著這棵樹,隱約間感受到了一種召喚。
她抬起腳,正欲上前。忽有一塊古樸的青色木牌從天際飛來,懸停在她眼前,木牌中央凝著一團黃豆大小的靈光。
那靈光如脫弦之箭射入懷生眉心,恰在這時,開心竅的痛楚到了頂點,懷生痛得渾身發顫,眼前那團靈光也漸漸潰散。
靈光消失的瞬間,她終于捕捉到那人說的話——
“上神……謊言……都是謊言……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