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謝桑寧會說江南不值一提。
不值一提!
江南?
那小橋流水、粉墻黛瓦、精致奢靡的表象下,是五十文的天價入城費,是百兩一桌的宰客黑店,是愁云慘霧、被沉重賦稅壓彎了腰的百姓,是當街縱馬、視人命如草芥的官宦惡女!是盤根錯節、吸食民髓的腐爛根系!
再看眼前這西寒!
是滿城百姓眼中那毫無作偽的崇敬與愛戴!
是發自肺腑的感激!
這凝聚力,這精氣神,江南那些麻木的人如何能比?
每一項,江南在西寒面前,都輸得一塌涂地!輸得體無完膚!
屈縣令此刻激動得像個毛頭小子,滿臉通紅,小跑幾步上前,親自伸出手,恭敬地要攙扶謝桑寧下車。
轎簾撩起,謝桑寧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屈縣令深吸一口氣,極力壓制著聲音里的顫抖,一撩官袍下擺,就要行大禮,聲音洪亮:“臣西寒縣令屈之年,拜見嘉寧縣主!”
“拜見縣主!”
“大小姐安好!”
參拜聲隨之響起,百姓們如同風吹麥浪般紛紛跪下。
謝桑寧抬手,虛扶了一下:“都起來吧。分別多日,諸位…過得可還安穩?”
一個擠在最前面、嗓門洪亮的大娘,不等屈縣令答話,就激動地吼了出來:“好!好得很吶!嘉寧縣主!是前幾十年都沒有過的好!做夢都不敢想的好!”
謝桑寧目光落在那大娘身上,似乎辨認了一下:“張嬸?你家兒媳,算算日子,應當是生了?孩子可還康健?”
那張嬸萬萬沒想到,貴為縣主的大小姐,日理萬機,竟然還記得自家這點雞毛蒜皮的小事!
她激動得臉更紅了,眼眶瞬間濕潤,忙不迭地從身后一個年輕婦人懷里小心翼翼地接過一個襁褓,高高地舉起來,聲音帶著哭腔和無比的驕傲。
“托縣主的福!生了!生了個大胖小子!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多虧了縣主您建的醫館,派的好大夫!多虧了您讓咱們吃飽穿暖!要不是您,這孩子和他娘,怕是…怕是都熬不過去啊!”
她說著哽咽起來,“這孩子…這孩子他爹沒讀過書,特意求了學堂里的先生給取了個名兒,叫張恩寧!就是要讓孩子一輩子記住,是嘉寧縣主的恩情,才讓他活下來,才能有今天!”
襁褓里的小嬰兒似乎被聲音驚擾,小嘴動了動,發出細微的哼唧。
林家眾人看著這感人的一幕,尤其是幾位女眷,眼圈早就紅了,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天哪!這哪里是心狠手辣?這分明是真正的菩薩心腸!
這發自肺腑的愛戴,比任何金銀珠寶、權勢地位都更能證明人心所向!
日后回了京城,誰要是再敢在他們面前嚼舌根,說謝桑寧半句不好,他們絕對第一個沖上去打臉!
謝桑寧對著那襁褓中的嬰兒微微頷首:“康健便好。”
她又與其他幾位擠到近前的百姓簡短交談了幾句,謝桑寧便帶著林家眾人,在百姓目光的護送下,回了她在西寒的府邸,連日趕路加上精神沖擊,大家確實都累了,安排好住處后,便各自歇下。
翌日,府邸廳堂。
陽光透過寬大的窗格灑進來,連陽光的味道都和金陵不一樣。
精致的早膳撤下,丫鬟奉上清茶后退出了房間,屋子里只剩下謝桑寧和林家眾人圍坐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像粘在了謝桑寧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