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桑寧垂眸,心中了然。
能讓老太君對她和顏悅色的,也只有即將榮耀歸來的父親了。
他是謝家的支柱,更是老太君晚年尊榮的最大保障。
“嗯,”老太君頷首,語氣帶著點叮囑,“你父親在外戍邊,刀頭舔血,此番回京是皇恩浩蕩,府里上下務必周全妥帖,莫要失了體面,讓人看了笑話。你掌著家,多費些心。”
“祖母放心,孫女省得。”
老太君揮了揮手:“行了,你剛回來,便回去歇息吧,你父親回京,要操心的事情也多,這幾日便不必前來請安了。”
謝桑寧應了聲便告退出來。
一出福壽堂,她揉了揉額角,吩咐道:“如春,回去更衣,這身衣服沾了路上的灰氣,晦氣。讓管事們半個時辰后花廳候著,本小姐要議事。”
“是,小姐。”
瑞雪樓內熏香暖融。
謝桑寧褪去沾染風塵的外裳,換上輕軟舒適的煙羅裙,任由丫鬟梳理著烏黑的長發。
鏡中人兒眉眼精致,肌膚勝雪。
“這西寒的風沙確實催人老。”她對著鏡子,挑剔地審視著自己的臉,“如夏,把那盒雪肌玉容膏找出來,晚上給我厚敷。”
梳洗停當,謝桑寧踏入花廳時,各處管事早已垂手侍立,屏息凝神。
她慢條斯理地在主位坐下,端起新沏的雨前龍井,輕輕吹開浮沫,那股子嬌養出來的貴氣渾然天成。
“都到齊了?”
她放下茶盞。“父親與兄長不日回京,圣眷隆重,府中也會舉行宴會,上下務必煥然一新,既要彰顯我將門的赫赫威儀,亦不可辜負陛下榮寵。”
“此前府中布置,毫無章法,透著股子俗氣。”
她毫不客氣地批判著二房的手筆。
“現在,聽仔細了——”
接下來的數個時辰,謝桑寧展現了令人驚嘆的調度能力和苛刻到極致的審美眼光。
她端坐主位,語速不快,卻條理分明,每個指令都精確到位,不容置疑。
“府門那對獸首,找最好的匠人再打磨一遍,那是將軍府的門面,想必本小姐不多說你們也應當知道。”
“影壁前那幾盆半死不活的玩意兒,”她纖指隨意一指窗外,“全撤了。派人去京郊暖房張家,把他們壓箱底那二十株茶花抬回來,要枝繁葉茂、花朵飽滿的。”
“抄手游廊兩側掛上庫房里那些部族圖騰戰旗。按父親當年征伐的順序排列,旗面要漿洗挺括,一絲褶皺都不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