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成功這聲“壞了”是他明白了,這些水僵不再是無組織的憑借本能獵食的怪物,而是懂得協作捕獵,具有了一定的靈識,甚至會配合起來圍獵的一個團體了。這樣的水僵怕是更難對付了。此刻他要么選擇硬拼突圍,要么選擇回去和滄海使團共同御敵,拖到天亮。肖成功抬頭看了看天色,此刻大約是二更左右的時辰,草原上天光放亮的比較早,兩支隊伍合起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他舉目看了一下四周,黑壓壓的也不知道夜色中藏著多少水僵,但能夠將他們圍起來,至少也要上千隊伍,若是強行突圍,自己手下這些人怕是一半以上都要留在這里了。想到這里他一咬牙下令道,“傳令下去,全軍向滄海使團靠攏?!?/p>
隨即又喊來一名士兵道,你先一步去滄海使團報信,“就說敵人已經將四方包圍,突圍不出去了,少布使團請求和余大人聯手防御?!?/p>
那士兵領命策馬而去,這邊肖成功也指揮手下的士兵且戰且退。終于熬到了滄海使團的側營。只見營前拒馬已經挪開,露出了一條可容四匹馬并排通過的通道。肖成功明白余長風那邊定然也是知道了這水僵的厲害,所以這才放自己進營共同應對。少布使團如流水一樣涌入滄海大營,隨即有神威軍將拒馬擺好。身后那凌亂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肖成功只見一名身穿金黃色盔甲的年輕將領大踏步迎了上來。此人肖成功倒是認的,那是滄海使團此行的護衛長,神威軍的領軍周大邑。于是上前搭話,“多謝周將軍接應。不知余大人此刻在何處?”
周大邑拱手道,“肖先生,余大人正在北門指揮,安排末將前來接引先生?!?/p>
“有勞將軍,對手并非人類,此時我等已經被包圍,唯有共同御敵,拖到日出天明,待其退去方有一線生機。請將軍為我少布劃一片防守區域?!边@肖成功當真是殺伐果斷,三言兩語便將形勢和態度講明白了。
“既然肖先生如此坦誠,末將也不啰嗦,這西營門便交給先生了?!敝艽笠卣f罷,帶領隊伍向北門而去。這便肖成功連忙安排人馬,一部分駐守方才滄海軍撤下來的陣營,另一方面,也將馬車圍成一圈,將婦孺和文職官員護住。自己則親自上陣督戰。此刻余淵也和路拾來混進了馬車圍著的圈子里。方才余淵在肖成功下令輕裝西退的時候便先一步回到了帳篷,與路拾來匯合在一處。他原本還想給余長風送個信兒,但看肖成功已經派人去送信了,也就放下心來。眼前這些水僵雖然可怕,但不管是余長風還是龍瀟月的身手都足以自保有余,因此他便隨波逐流,跟著肖成功他們往西退了過去。只是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又回到了滄海使團的隊伍中。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他躲在自己的馬車中,心中也是萬分的忐忑,這水僵來勢洶洶,而且隱約之間背后似乎還有一股力量在指揮,否則怎會形成合圍之勢,可這背后的黑手是誰呢?
營盤之外腳步聲越來越清晰,而且時不時的還傳來慘叫聲,那些水僵已經來到了營盤門外,開始攻營了。戰況越來越激烈,余淵敏銳的感覺到那些水僵距離自己等人已經不遠了?;蛟S要不了多久就要攻破營盤了。如果說初遇水僵的時候,余淵還有信心能夠逃出生天,此刻他自己心中也沒底了,這東西若是一二百還好對付,大不了依靠速度還能夠將其擺脫??煽囱矍暗那闆r,怕不是要上千之多,即便是此刻他修為已經超越了玄元,達到了另一個境界,依舊不敢說自己就有能夠全身而退的把握。上千個力大無比、刀槍不入的水僵聚集在一處,不亞于一臺活動的絞肉機,就算是超階高手掉了進去,也得落個半死。
就在余淵盤算著如何脫身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大喊,“撤——往后撤——”那聲音的主人竟然是肖成功,余淵循著聲音望過去,只見肖成功騎在他的白狼之上,已經沒有了方才氣定神閑的樣子,雖然沒有受傷,可也是頭發有些散亂,衣衫不整,看起來和那些水僵已經交過手了,而且并沒有討到太多的便宜。在他的呼喊之下,那些草原士兵,開始一波接一波的往中軍的方向撤退了過去。余淵舉目看去不僅西門如此,剩下四方的軍隊也都有規律的向中軍方向收攏。他當即明白了,這是第一道防線已經守不住了,周大邑打算緊縮陣營,有點握起拳頭打人的意思。通過密集防守,增強陣營的防御力。
被馬車圍起來的草原文職官員和婦孺也都棄了馬車向后步行而去。畢竟緊縮防守,沒有那么多的空間容納馬車。恰在此時,從正北方突然傳來一聲狼嚎。隨即,那些水僵仿佛打了興奮劑一樣,對著眾人發起了猛烈的攻擊。那些士兵本來就已經乏了,不耐久戰,此消彼長之下,竟然讓那些水僵突破了防線。三五只水僵越過士兵組成的防線,直接撲入了人群當中。只聽一聲怒喝,一只水僵被踢飛出去一丈多遠,出手的竟然是哈斯,沒想到這老婆子干癟的小身板中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上κ质撬?,那怪物從地上一滾,又晃晃蕩蕩的爬起來,沖了過來,竟然一點傷都沒受。此時,那些士兵已經是自顧不暇,誰也沒有能力前來協助。而這一群人中,除了哈斯以外,剩下的都沒有武功在身。娜布其修煉的是精神功法,對于這些沒有神志的水僵來說,施展精神功法,不亞于同瞎子拋媚眼,一毛錢用處都沒有。正好應了那句話了,你想要我的腦子么?休想,因為我根本沒有腦子。
幾只水僵在這一群毫無抵抗能力的人當中,如魚得水,就好像是猛虎入了羊群一樣。肖成功等高手此刻正護著拉住部日固德的馬車,也是分身無暇。眼見著一只水僵撲向了娜布其,這女子哪里見過如此場景,竟然嚇呆了,閃躲都忘記了。天使般的容貌和那浮腫的變了形狀的臉,眼見著就要重合在一處。娜布其知道,對方絕不是想要給他一個熱吻。那張開的大口之中,還留著不知道是誰的血肉。此刻她自然是沒心思考慮對方怎的不刷牙。只是從嗓子里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喊叫聲。那聲音尖銳的如同匕首一樣,將空氣劃開。然后,她竟然意外的聽到噗的一聲,如同刀入敗革的聲響。面前的水僵身形隨之一滯,然后一條黑影從水僵的身后閃出來,一把將她摟住,就這么水靈靈的撲倒在地上。然后是嘭的一聲巨響。空氣中頓時散發出一股腐臭的味道。就像夏日里死去多日的羊尸的味道,令人作嘔。她剛要喊出聲,嘴巴竟然被對方堵住了。那東西濕濕的,軟軟的,隨即她才反應過來,那竟然是對方的嘴巴。更可惡的是這嘴巴將她的口鼻全都堵住了,甚至連呼吸都不能呼吸。雖然再也聞不到那腐臭的味道,可這種感覺同樣難受。情急之下,她張開嘴巴,一口咬在了那張臭嘴之上,隨后便聽到一聲慘叫,自己的口鼻終于恢復了自由。
可就在這個時候,那股腐臭的味道再次傳來,她的頭腦一陣眩暈,錯過壓在他身上那人的肩頭她看到,方才撲向自己的那只水僵,如同撐破的羊皮筏子一樣,就剩下一張殘破不堪的人皮落在地上,周圍彌漫著一股淡淡的綠色的如同煙霧的東西,在月光下透著一種詭異的朦朧。被那綠色煙霧籠罩下的人,一個個或是捂著自己的喉嚨,想要將什么東西摳出來;或是用手在臉上手臂上身上不停的抓撓,隨著他們的動作,一條條血肉被指甲帶了下來,傷口迅速的腐爛,這些人也漸漸的不成人形,慢慢的倒在地上,只剩下微弱的抽搐。她此刻方才隱約覺得,自己仿佛是錯怪了撲在自己身上的人,他好像是在救自己,可此刻已經晚了,她的意識開始飄忽,覺得從骨頭里傳出來一陣瘙癢,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抓撓。喉嚨中也仿佛塞了什么東西,喘不過氣來。眼睛越來越睜不開,在最后閉上的那一剎那她看清了壓在她身上的人,竟然是那個滄海的余小淵!隨即她的意識一陣模糊,仿佛被吸入了無底的深淵。
伏在她身上的確實是余淵,雖然不是同一個陣營之人,但余淵無論如何也看不得如此美麗的女子就這么死在自己的面前,因此,他以指化槍,運足了十成的暴風氣,點在了那頭襲擊娜布其水僵的后腦之上。方一入手,他便心頭一驚,以他的手段,十成功力竟然沒有將那頭皮點破,只是隨著氣勁凹了進去。也幸虧他此刻的修為已經到了收發由心的地步。在指力將盡的時候,又將體內剩余的兩分勁氣加注了進去,這才勉強破開了對方皮囊。隨著皮囊的破裂,那水僵體內的腐敗毒氣也便散發了出來,余淵是百毒不侵,可他知道娜布其不行啊,正所謂救人救到底,他連忙搶前一步,將娜布其護在身下。怎奈那兩只手都護著娜布其,想要掩住她的口鼻已經沒有空余了。只能事急從權,勉為其難的也用上了嘴巴,沒想到竟然對方咬了一口。最后功虧一簣。
眼見著娜布其雙目緊閉,余淵也顧不得那么多了,翻身就要起來,給娜布其診脈。就在這時娜布其的眼睛再次睜開,余淵連忙問道,“公主,你沒事吧?”
“有事!小子真有你的,我攔不住它了,你來吧!”說罷娜布其的眼睛再次閉上。
余淵一愣,說話的分明不是娜布其,應該是住在她意識海中的,那個為她恢復容貌的女子。可這話又是什么意思,她攔不住誰了?莫非……還沒等余淵想明白,娜布其的眼睛再一次睜開,和余淵近距離來了一個對視。余淵嚇得連忙松開了手臂,一個靈巧的翻身,如畏蛇蝎一樣和娜布其拉開了距離。只見此刻的娜布其,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絲毫不帶亮光的那種烏黑。仿佛兩個黑洞,吞噬一切光芒。
就在余淵跳開的那一瞬間,娜布其也靈巧的一個翻身站了起來。看身手和方才判若兩人。只見她先是打量了一下自己的手腳,隨即發出一聲仰天長笑,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任誰也不會相信,這樣柔弱的一個女子竟然會發出如此粗放的笑聲。那聲音仿佛有一種魔力,令人血脈賁張,從心底生出殺戮嗜血的欲望。原本已經有些畏懼的士兵,此刻竟然悍不畏死,向那些水僵撲了過去。即便是身體被水僵抓住,甚至脖子還在對方的口中,依舊揮動著手中的刀劍,往水僵身上砍去。直到刀劍崩斷。那些水僵也是,仿佛打了雞血一樣,放手殺戮。方才它們抓住人后,便大快朵頤,仿佛是餓死鬼一般,這也給其他人留下了逃命的機會??纱丝?,聞聽了那笑聲后,它們竟然完全變成了殺戮的機器,只是為殺而殺,只是為了流血而流血,一時之間那些草原士兵即便是發狂依舊有些招架不住。
就連余淵本人,在聽了那笑聲后,也是血脈賁張,有一種想要弄死誰的渴望。不過很快他便將這念頭清除掉了。他明白此刻占據娜布其肉身的應該是她意識海中那個牛頭怪物了。余淵猜的沒錯,此時肆虐的正是那牛頭怪物。原本每月到了月圓之夜,它才能現身,尋得一線機會控制娜布其的肉身。這也是娜布其每個月圓之夜都要發狂的原因所在。好在另一個住在娜布其意識海中的女子,能夠起到牽制作用,在配合肖成功的修為,還能夠將其勉強壓制下去。而如今明日才是月圓,本來它還要等一夜的??汕『媚且庾R海中的女子,為娜布其恢復容貌,消耗了一部分能量,同時再經過這水僵體內的腐敗之氣滋養,這家伙竟然提前突破桎梏,占據了娜布其的肉身。
此刻,他一聲狂笑,恰是最高等的巫術。能夠將任何生物的體內最嗜血的一面激發出來。他想通過這種手段,鼓動士兵和那些水僵伙拼,
他如今最需要的就是水僵體內的腐敗之氣。對于別人來說那是毒藥,對于他來說則是大補之物。對他的實力提升,最是有好處。可一番打斗下來,他不由得失望了,這些士兵雖然被激發了血性,可惜依舊不是那些水僵的對手,連一個都沒有打爆。卻實令人失望,還得他親自出手。